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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的疫情令国内短暂性地出现“口罩荒”，口罩价格水涨船高，口罩成为一个热门生意，制造口罩的原材料熔喷布瞬间成为市场焦点。花总（微博@花总丢了金箍棒）拍摄的纪录片《口罩猎人》，从3月5日到3月18日，跟拍一个在土耳其采购口罩和制造口罩的关键原材料熔喷布的中国年轻商人。《口罩猎人》在视频网站剪辑成8个小集，但总时长就一个小时出头，因此网友调侃它是“大型vlog”。一个口罩从生产到销售链条很长，从原材料到熔喷布到口罩，再到机构认证、物流出口，每一个环节都牵涉到大量的交易与谈判，《口罩猎人》也仅仅涉及到熔喷布这一环节。因此，客观地说，从纪录的角度看，《口罩猎人》显得颇为“单薄”。
但它也算火出圈了，并引发广泛的讨论。纪录本身虽单薄，但它切入的点却又新又准，涉及的话题又带有社交基因，同时被拍摄的主人公林栋本身就是一个充满故事的人。
林栋，30岁，广西某高校广告学本科毕业，毕业后开过摄影公司，后从事医疗行业余8年。疫情初期，国内口罩紧缺，他利用自己对医疗行业的熟悉顺利买到1500万个口罩，赢得国内许多机构的信任，手握大批订单到土耳其采购口罩和熔喷布。这是他第一次到土耳其，他不会土耳其语，也不会英语，但却成了土耳其乃至欧洲最大的中国买家，签下数千万美元价值的订单。
林栋，整个欧洲口罩市场里最大的中国买家
花总一再问林栋：低买高卖，你是不是在发“国难财”？这是花总埋的一个话题点，他替那些热衷于道德绑架的观众问出来了。
从口罩生意赚取大量利润是发“国难财”吗
纪录片中的林栋一直云淡风轻，面对花总这个具有“挑衅性”的提问，他激动地反问好几个为什么：为什么你需要市场化的时候，就觉得这是一件没有人性的事情？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赚钱就是一件非常可耻的事情呢？什么样的逻辑告诉你只能做捐赠？
林栋连着反问好几个为什么
亚当·斯密著名的《国富论》为人的自利的正当性做了精彩的辩护，他说：每个人只需要关心自己，追求他自己的福利就可以了，因为在此过程中，会有一只看不见的手，让他的努力转变为对公共事业的推动。
是的，林栋是商人，他是自利的，他到土耳其采购口罩是为了赚钱。但他赚钱的同时，也让许多欠缺口罩的地方买得到口罩，用得到口罩。何况通过纪录片，我们也知道这钱根本没想象中的那么好赚，商业不是慈善，没有激励没人愿意去做。
只是，当林栋在土耳其几乎是横扫一切熔喷布资源时，林栋是否会囤积居奇？林栋虽说口罩价格是市场定的，但当他有能力垄断口罩资源时（或者他的买家），理论上他们就掌握了为口罩定价的能力。当市场上缺货，就我有货，卖多少钱不就我说了算吗？花总的提问没有直击要害，林栋也没机会回答这个质疑。
观看《口罩猎人》时，更让人感兴趣的，是林栋这个人。
很多人对于商人的想象是非常狭隘而片面的，这主要拜不专业的商战剧和社交媒体所赐。电视剧的大老板都是在豪华办公室里一签就是几千万元的生意，出差到国外就是度假顺便与女主角不打不相识；而社交媒体上的某些网红“富二代”更直接塑造了不少人对于新富的想象，玩玩游戏、谈谈女朋友、出国游玩，像没什么真正的烦恼。
林栋直接粉碎了这一切刻板印象。在林栋的身上，不少观众或许才真正地亲近地了解一个白手起家的商人是什么样的，他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林栋是敏锐的，在很多人意识到口罩是门生意时，他已经在做什么生意了；他充满冒险精神，带着巨资到人生地不熟语言还不通的土耳其，应对所有未知的风险，比如当地的骗子与黑商；他也是精明的，通过“刷脸”吸拢市场上的口罩资源，也善于利用资源，请了枪不离身的保镖，与当地军火商合作……
林栋在土耳其的保镖随手携带枪支
林栋常常有接不完的电话
而整个过程，林栋又是疲累的。国内的口罩订单他无法按时交付，在土耳其他每天都必须亲力亲为去看每一个厂、检验每一个样品。他住着每天5万元的总统套房，租飞机去与客户谈判，但镜头的某些余光里，他焦虑、孤独、不安，陪伴他的只有一瓶瓶酒。
林栋住一个月要150万元的总统套房
林栋通过酒来缓解焦虑
林栋让我想起我一个亲密的做外贸的朋友，他时不时也要独自飞去伊朗、沙特谈生意，我时常替他担心。在外人眼里他们光鲜亮丽，赚钱好像轻而易举，实际上大决策前也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焦头烂额，出国在外更得处处谨慎。所以不少“仇富”是很滑稽的，自个没那个胆量、吃不了那些苦头，又要眼红别人火中取栗得到的财富。
林栋笑着说，希望花总给纪录片配个《追梦赤子心》的配乐。林栋就只是个勇敢的追梦者和冒险者吗？网友扒出林栋的信息，在国内他名下有7家公司，背了一堆的司法诉讼，并且林栋还被法院列为限制高消费人员。而时至今日，国内的“口罩荒”已极大缓解。林栋提到，疫情前熔喷布价格每吨2万元，一度涨到40万元/吨。但随着熔喷布的产能翻番，价格也不断下跌，当前一吨30万元左右，预计还会下降。而林栋冲动之下与土耳其一家大厂商签订的长达两年总价值7200万美元的订单，2万美金/吨的熔喷布的采购价，加上每吨大概10万元关税等成本，等土耳其的熔喷布到国内，一吨已近25万元。且不说国内熔喷布价格下滑，两年后口罩还会如此紧俏吗？
两年的订单价值总额7200万美元
当纪录片的信息掺杂进去后，整个故事就变得更复杂了。它到底是一曲新贵崛起的颂歌，还是一个穷途末路的“赌徒”孤注一掷的荒凉故事？面对欺骗与失控总是笑着应对的林栋，是真的洒脱率性，还是内心深处亦有挥之不去的恐慌，只是他知道自己是从苦难中来的，这次对他来说是个机会，他只能迎头去“赌”？
没有人知道答案。林栋让我想起文学作品里的于连与盖茨比。但我祝福他的故事会有好的后续。
纪录片的最后一个镜头。祝幸运(本文来自澎湃新闻，更多原创资讯请下载“澎湃新闻”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