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歌|当手风琴声响起,七旬奶奶就成了最美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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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作者:翟璐

“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喀秋莎站在那竣峭的岸上,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一首耳熟能详的经典曲调从地铁通道里传来,在一个转弯处有一位正陶醉于手风琴的奶奶。

她是这里的常客,很多人都认识她。

这位拉琴的老奶奶已经75岁了,但拉起琴来却非常有激情,即使是在赶时间的早高峰,也会有很多人被琴声和歌声吸引,驻足听上一曲。

“我喜欢身边围一圈人听我拉琴的感觉”。

除了拉琴,她还会跟路过的“听众们”说一些祝福语。

她说,“现在的年轻人上班都挺累的,希望能让他们听见点音乐有个好心情。”

赵奶奶在为82岁的郭奶奶点赞,这是她今天出门最大的收获。她俩素不相识,郭奶奶路过此地,被《山楂树之恋》的琴声吸引过来,便用俄语哼唱了起来。

郭奶奶爱唱歌,尤其是前苏联的歌曲,她说“好久没听见这些老歌了,太亲切了。”

赵奶奶爱拉琴,尤其是有故事的曲谱,她说,“经常有人会跟着琴声哼唱两句,之前有一次我拉了一曲《我的心上人》,把一位路人给弄哭了。我还调侃对方是高兴过头了吧!”

800块钱买了人生的第一把琴

赵奶奶是1946年的立春那天出生的,父亲给她起名赵迎春。她的性格跟名字一样,爽快、幽默、热情,脸上总是洋溢着笑容,就像迎春花一样灿烂。

奶奶是齐齐哈尔人,2000年,她丈夫的姑婆得了阿尔茨海默氏症,急需人照顾,姑婆无儿无女,因此他和丈夫来到了北京承担起了照顾姑婆的重担。

在2008年,在照顾姑婆生活之余,也因一次倾听与手风琴结下了缘分。

她嗓门大,爱唱歌,当年她参加小区居委会的一个活动,看到一个老爷爷用手风琴给同伴伴奏,这是她第一次听现场演奏手风琴,声音是那么好听。她动了心,就请人家带她去买了琴。

在琴行,她用积蓄买了一把不到800块钱的手风琴,复印了谱子带回家就开启了她的手风琴之路。

乐器入门之路不好走,没有任何乐理知识的储备,五线谱是啥,不清楚;甚至连简谱都不识,什么大调小调也不知道。每天对着复印的这些谱子跟看天书一样,谱子上面大写的一二三四五,下面一二三四五六七,她到处找。她要强,不好意思出去问别人。自己在家摆弄了两年,也只能拉出《生日快乐》、 《新年好》、《两只老虎》这类简单的曲子,还不连贯,多一个音、少一个音都是常有的事。

一次偶然她在公园遇到了一位手风琴老师,才终于壮起胆子请教起谱子的事情。老师说,你把手伸出来,看看有几个手指头?她说,5个。老师乐了,她也乐了。

“谁6指啊?老师这么一说我才明白了,原来这是指法,我当时就这么笨。”她大笑着说起当初学琴的事。

得到了老师的指点后她练琴更起劲了。早上五点背着琴来到小区外的公交站旁练习,7点多回家照顾老人。一日三餐,洗洗涮涮忙完,晚上7点吃完晚饭再出来拉琴。

“每天只能抓两头的时间练习,不能因为拉这个耽误照顾老人。老伴很支持我,他不同意我也练不了”,她说。

来到北京后她、老伴、姑婆住在一间不到20平米房间里,这是姑婆单位的房,厨房是和他人共用的,房间里两张床,夫妻俩睡一张,老太太睡一张。怕练琴影响到邻里,在家和小区里她一下都不拉。

2010年,姑婆安然离世,赵奶奶开始了系统的学琴。在与琴友交谈中,她得知陶然亭有个老师每周三在那上课,起初她都是去“蹭课”,一来二去老师发现了她的小心思,最终协商掏了一半的学费,奶奶便开始了正式学习手风琴之路。

每周三去公园上课,其他时间就找个犄角旮旯练习。周边只要是不扰民的地方,都有过她练琴的身影。从一开始只会拉单音到会拉和旋,慢慢的越拉越好,她也越来越自信。

赵奶奶房中的柜子上挂满了她拉手风琴参加活动的照片,相片中这些人都是她的琴友,还有教她的老师。仔细看来会发现,屋里贴着的几乎每张她拉琴的照片都是戴着墨镜的,原因却不是因为赶时髦,也不是用来防晒。

赵奶奶右眼是看不见东西的,这是小时候她在热炕头边烧坏的。当时白眼珠全都给烧红了,去医院上了药,左眼好了,右眼却失去了视力。

她说:“老天起码还给我留下了一只眼睛,我很庆幸没成盲人呢。” 她总是如此乐观。

“我不需要同情,我要的是真真正正的欣赏”

赵奶奶和邻里邻居相处的很好,邻居们都知道她会拉手风琴。姑婆走后她们两口仍然租住在这个房子里,虽然房租一年只有1000多块钱,但是日常开销也让她和老伴犯了难。为了贴补家用她就萌生了出去拉琴赚点零花钱的想法。

“我听说现在住院押金都得上万块,我们老两口年龄越来越大了,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不能总管儿子要钱不是。”她说。

经过几年的学习,手指头也溜了,她终于能完整自如的拉曲儿了。

她试探的问老头:我能出去拉琴吗?老头说,就你那两把手能行吗?她不服,练得更起劲了。后来在景山公园遇到了琴友崔姐,在崔姐的鼓励下,她决定出去试试。为此崔姐还送了她一辆小车方便出行。

老头好面儿,拉琴时候,老头就在远处看着。她说:我一开始特别紧张,不知道自己的表演能不能有人欣赏。

在地铁站拉琴,赵奶奶觉得收获最多的是对她的认可。家里最明显的位置贴着一张卡片,是她的粉丝写给她的,她一直保留着。她笑着说“你能想到我还有粉丝吗?这些粉丝都是在地铁口认识我的,你说我是不是还得去。”有一次,她在老家黑河边上拉琴,两个俄罗斯人听了后要给她100块钱。赵奶奶着他们摆手说不要不要,最后对方坚持要给,她这才收下。

她说,“我不需要同情,我要的是真真正正的欣赏。”

“如今是我一生中最好的时光”

五年前,赵奶奶的老伴得了小脑萎缩,她为了照顾老伴就很少出去了。赵奶奶也年龄越来越大,儿子为了方便照顾父亲,也把老伴接回东北老家照顾,这里只剩了她自己。

“现在孙子、外孙都大了,不用我照顾了,现在我一个人很自由,能出门拉琴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好的时光”,她说。

赵奶奶说自己跟从前没法比了,从前能连续拉五个小时,最多的时候她一天挣了1000块钱。现在只能拉两三小时,拉完后就感觉浑身酸疼,需要休息。“一周也就出去拉一两次了”。

去年底,奶奶坐公园石头板上拉琴,一下就是三个多小时,站起来感觉腿疼。去医院一查,腔隙梗塞。通过治疗现在慢慢好起来了,但是还要吃一些药。早晚吃的药都不同,她都会提前分装好,做好标记。

赵奶奶是真的爱手风琴,“之前没条件也不敢想,现在让我抓住了我就不会放弃”她说。有了音乐她就不会觉得孤独。

只要有1234567陪着,只要两个指头同时摁下,发出铿锵一声,就很开心。

如今,赵奶奶不仅有了自己的粉丝,还收了几个徒弟。她教琴不收一分钱,“有人学我就很高兴,只要想学、肯学,我就会把自己会的都教给他们。手风琴在哪都可以拉,要是有力气甚至可以到山顶去拉。”这也是赵奶奶的一个小愿望。

前段时间,赵奶奶的老伴从东北来了电话,问她啥时候回去。“我知道,老头是想我了”。老伴今年已经84岁了,她得回去看看。老伴爱听她拉琴,当问到她是否还会来北京?她表示,一定会回来,拉琴不仅让自己开心,还能锻炼身体。虽然说起来轻描淡写,其实就是她骨子里的那份自强不息的倔强。“什么叫自强不息呢,就是自己得有真本事”她说。

跟赵奶奶聊完,她买了回家的火车票,虽然来期未定,但相信不管在何时遇到她,都会如恰逢一阵春风般温暖,就像她的微信名字一样——“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