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五《演员的诞生》里,周一围、辛芷蕾、刘敏涛联手挑战了谍战电影《风声》。
连很多不了解原版剧情的的观众,都直呼精彩。
选取的电影片段主要落脚点在同为卧底的顾晓梦与吴志国,在监听重重的房间彼此确认身份,争抢着为革命牺牲的戏中戏。
辛芷蕾和周一围在台词节奏和眼神交流上,拿捏得很有层次感。
辛芷蕾和刘敏涛扮演的司令部情员李宁玉也有激烈的戏剧冲突,向她坦陈自己的真实身份,恳请她主动向日军举报自己,以命救出吴志国(周一围),让后者能够顺利传出情报。
《演员的诞生》在剧情的再创作上一直饱受诟病,这一次他们没有大幅改动原版的情节,完整地还原了故事,加上演员充实饱满的演出,的确看得人热血沸腾。
但由于《演员的诞生》版舞台剧仅有两三天的准备时间,所以在演员造型和舞台设计上都有一定的欠缺,实际上没能彻底还原电影版的精致和考究。
而这部上映于2009年的《风声》,本身就是不少观众心中国内影史上最为精彩的密室谍战电影,没有之一。
它的完成度之高,各方面场景美工之考究,甚至在国内电影市场爆发的当下,也几乎未被后来者超越。
首先《风声》的服装和场景设计,都是凭借《卧虎藏龙》获得奥斯卡最佳艺术指导的叶锦添来精心打造的。
李冰冰和周迅的年代双女主戏,若是服装就让人觉得粗制滥造,那么剧情信服度首先就会大打折扣,但这部戏可以说是“令人惊喜”的。
首先就要夸夸两位女主的旗袍。
周迅的旗袍是香云纱高领设计,绣花是带着枝叶的铁锈红玫瑰,符合角色看似刚烈直率,实则内心缜密的设定。
整面暗色系的古堡,侧躺在铺着金色缎面的木质双人床上的周迅,像画中跃然而出的美人。
李冰冰的旗袍绣花是青色的竹叶和松针,隐忍却有破坏力,巧妙的服装设置其实和两人戏内的性情一呼一应。
周迅的旗袍是深红,李冰冰的是深绿,冷暖交汇之处,必有暗涌。这些旗袍的布料都是叶锦添从老服装店里淘到,并专门请做旗袍的老师傅手工缝制的。
饰演留学高材生的李冰冰在着装上要更洋气海派一些,半夜披着驼色风衣,一头烫得精致妥帖的波浪卷,一副孤傲清高的模样。
电影开场时舞厅的这场戏,影院就有观众小声嘟囔:两个人穿得也太好看了吧!
叶锦添在细节之处没有丝毫的懈怠,连睡衣都格外有戏。
周迅的睡衣是蕾丝边的纯白睡衣裙,披的是深浅相合的裘皮氅袄,符合她剧中千金大小姐的出身。
个性不拘小节的顾晓梦,在古堡房间里虽然都是着吊带睡裙,但脚下还是得踩着时髦的鱼嘴高跟鞋。
走路摇曳生姿的样子,像极了当时“不时髦毋宁死”的老上海千金。
李冰冰的黑色小碎花边蕾丝镂空雕花,则多了一分成熟历练,以及心事重重。
如今在类似题材的年代戏里,几乎很少有剧组愿意花心思和经费在妥帖精致的造型设计上,实属遗憾。
讲完了造型,再来看看“双女主”情节的正确打开方式。
《风声》改编自作家麦家的同名小说,讲述了汪伪政府时期发生了一系列高官暗杀事件。
日军为了找出代号为“老鬼”的共产党员,对顾晓梦、李宁玉、吴志国等五人进行了密室考验和审问。
周迅饰演的顾晓梦是伪军剿匪部里背景雄厚的富家女,美艳玲珑、蛮横娇纵。
在电影最初,周迅把她的性格特点交代得格外鲜明,她举手投足都有一种大小姐式的无所谓和跋扈,对待重要的情报,也没有那么谨小慎微。
白天是司令部接触机密的秘书员,晚上则变成在大上海夜店放肆狂欢的妙龄少女。
就连被请入“鸿门宴”的裘庄时,都不忘对着处长抖一把“满不在乎”的机灵。
顾晓梦这个角色的层次在于:她表面是大小姐的玩世不恭,不谙世事,内心实则承担着巨大的责任和抱负。
蛮横骄纵是“顾晓梦式”的大智若愚,她故意在伪军追责时默默灌下了数杯酒装醉,展现酒后失态,塑造出事不关己的人前形象。
在希望利用守卫兵时,又展现了诱惑和狡黠的伶俐。
角色的身体里藏着两个性格,举重若轻的卧底和跋扈傲气的大小姐。
周迅的“灵气”,把顾晓梦演得像为她量身定制一般,那种骨子里的狡黠俏皮,被揭穿时倏然变脸的淡定,面对生死大义的属于女性的柔弱又凌然,几乎无人可复制。
但实际上,最初周迅和李冰冰都想争取顾晓梦这个角色,并都带妆试镜过这个角色。
最终导演陈国富认为周迅和这个角色更为贴近,并说服李冰冰接下了李宁玉,并为李宁玉这个角色添了更多的戏份。
有趣的是,如果当年没有这一出“阴差阳错”,可能也没法成就李冰冰演员生涯的的最高殊荣——金马奖最佳女主角。
那年的金马影后之战,很多人都觉得颁给李冰冰是因为她进步神勇。
李宁玉这个角色的性格和顾晓梦是截然不同的,她出场时就是“一汪死水”,在舞厅的吧台黯然神伤,思念消失不见的男友刘林宗。镜头拉近时,她的眼角还藏着一滴泪。
李冰冰在片中有几段令人叫绝的大戏,其中一段是:黄晓明饰演的武田长用侮辱她身体的方式去摧毁她的意志。
面对无法挣脱的侮辱,她把那种无可奈何,但仍试图保持骄傲的矛盾,演绎得入木三分。
面对赤身裸体的侮辱,李宁玉的意志濒临崩溃,抖动的双唇和克制的表情,让观者的心情随之跌宕。
李宁玉无措到身体僵硬,眼神也无所安放。
记得当时,刹那间影院里没有人发出半点声响,只听得见呼吸的声音,静静地观察者李冰冰脸上细微的表情。
作为一位女知识分子,她的克制已经到达了尽头,终于不堪受辱崩溃大叫,相信观众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这份屈辱和绝望。
可怕的是,折磨仍要继续。
最后,她最初的灵魂,仿佛已经抽离出了身体,成为了行尸走肉。
还有一场双女主的重头戏,在《演员的诞生》中也被重新演绎了。那就是顾晓梦向李宁玉摊牌,并要求她举报自己。
相比节目中对舞台剧版本里刘敏涛的夸赞,我觉得李冰冰版本的生活化和克制更让人揪心。
无可否认,刘敏涛是带着满身技艺在雕琢,是毋庸置疑地出色;但我觉得这场戏中的李冰冰,她不是在演,她本身就是李宁玉。
她首先是对自己和爱人安危的担忧,转换为对顾晓梦情报工作的不解,再到对爱人目的的质疑,扬言揭发后又对姐妹情谊的不舍,一气呵成,毫无情绪的缝隙。
而周迅的表演也维持了一贯的高水准,被揭露身份前眼中的无邪,揭露之后立马换了一副嘴脸的淡然处之,眼神的游离清澈到刚毅坚定,让人无比信服。
《风声》这电影的全方位出彩,光有两位女主不行,其它角色也功不可没:张涵予的铮铮铁骨爷们儿血性,苏有朋的娘劲儿与傲娇,王志文的阴险和毒辣。
哪怕饰演配角绿叶的,都是吴刚(达康书记)、倪大红和段奕宏这几位戏骨,他们都贡献出了精湛到位的教科书式表演。
这部《风声》,是华谊在拥有最强大阵容和资源的黄金年代,完成的一部集各方之力的经典作品,也成为了两位如今功成名就女演员的职业履历中,不可或缺的代表作。
电影结尾处,李宁玉回顾自己在房间里,瞥见顾晓梦为自己绣旗袍时的哪一个回眸,恍若隔世。
绣在李宁玉旗袍衬线中的摩斯密码,汇聚飘成了顾晓梦的就义前娓娓道来的独白:
我不怕死,怕的是爱我者不知我为何而死。
我身在炼狱留下这份记录,只希望家人和玉姐能原谅我此刻的决定,但我坚信你们终会明白我的心情。
我亲爱的人,我对你们如此无情,只因民族已到存亡之际,我辈只能奋不顾身,挽救于万一。
我的肉体即将陨灭,灵魂却将与你们同在。
敌人不会了解,老鬼老枪不是个人,而是一种精神,一种信仰。
影片上映的2009年,正值新中国诞生的六十周年,感谢中国电影人用这样的一部作品来致敬,感谢他们无愧于“演员”二字的精湛表演,让荧幕前的我们跟着揪心错愕、跌宕起伏,也值得我们反复回味。
(来源:桃红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