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姚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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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常赞同两位前辈的观点,金融开放的的确确要防范风险。但是我想做金融就是有风险,如果没有风险,那就不用做金融了。所以我在这里要跟大家分享的是,金融开放,我个人觉得是正当时,是可以再一次用开放促进国家发展的改革。
简单地回顾一下我们国家金融的发展,想一想我们今天处在什么样的位置,是有益的。在上世纪90年代末之前,中国的金融基本上是没有改革的,我们只不过是开始做一些商业银行。那时候银行全是国有的,金融也都是国有的。
即使是我们严控风险的情况下,金融领域的风险依然越积越大。90年代末, 尼古拉斯·拉尔迪 (Nicholas Lardy),美国一位非常著名的中国问题专家,写了本书,指出中国的银行体系在技术上已经破产了。为什么?如果看它们的资产的话,基本上是完全的资不抵债。
所以我们在90年代末之后,就来了一场非常宏大的整个银行体系的改革,那次改革是非常成功的。成立了四个资产管理公司,主要为了把不良资产剥离。做完之后,我们经历了10年的高速增长。
但我们要进入一个新的时期,新时期要以创新为主体,创新靠什么?不能靠银行,银行天生保守,不愿意把这个钱给创新的人去冒险。银行代表我们这种普通的储户,是非常保守的。
那这个事要谁来做?要直接金融来做,就是说市场金融来做。
所以从12年开始,我们就开始搞这个不叫改革的改革,叫影子银行。影子银行的大发展时期,也是直接金融增长最快的时期。当然这也出现了很多问题,市场良莠不齐,特别是P2P,暴雷的非常多。P2P本来应该是提供一个平台,让投资者和资金使用者直接见面,但它搞成了资金池,最后出现很大的问题。
到18、19年我们开始去杠杆,开始整顿,那么去杠杆整顿对不对?方向绝对正确,继续这么搞下去金融风险太大了。但是去杠杆去得太快太忙,措施太严厉,去到最高峰的时候,我们直接金融的占比只有5%了,我们曾经达到30%以上,去杠杆后只有5%了。
这一年多恢复了一些,到了20%,但是远远不够。刘鹤副总理最近写了一篇文章,关于金融下一步改革,他提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大力发展直接金融。因为创新型的国家,必须要搞直接金融。
但现在这样一个经过去杠杆之后的金融监管体系,我觉得是不适应搞直接金融的。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要寻找一个金融监管的新的平衡点。那么引进外资,即外国的这些金融机构到中国来做,恰逢其时。
当然前面两位前辈讲的风险问题存在,我感觉主要是游资问题。这些游资进入中国,然后跑出去。但是我们要搞的金融开放,实际上不是对游资的开放,应该是对国外金融机构的开放,他们来到中国,促进中国的改革,促进我们金融重新寻找一个平衡,这一点是更重要的。
因为时间关系我不详细展开,我自己也不是金融专家,但是我相信我们所走过的路,过去几十年很大程度上都是通过开放来促进我们国内的改革,就像我们当年加入WTO一样。我想起当年加入WTO的时候,也有一个激烈的讨论,是不是引狼入室,是不是狼要来了?有些人在讨论前本来是朋友,结果因此分道扬镳。
我们这次讨论金融开放也是一样,是不是华尔街的狼又来了?我觉得不会。为什么?除了游资问题之外,金融是本地化属性极其强烈的一个行当。外国企业进来之后,可能会占有一定的市场份额,但是想把我们这么庞大的金融全给替代了,可能性是微乎其微,基本上是没有的。
我想给大家举一个例子,就是AIG。AIG是美国最大的保险公司,08、09年美国第一个救的企业就是AIG。为什么呢?因为美国40%的家户跟AIG多多少少都有关系,它是一家巨型的保险公司。
在座的可能不知道AIG是上世纪30年代在上海成立,后来搬回美国去的。到了80年代改革开放了,AIG重新回到中国,把它原来在黄浦江边的总部一块钱重新卖给上海市政府,换取AIG在中国独立持牌,所以它是个独资的保险公司。这是中国的第一家,这些年它做下来,做得还可以,但是对我们的冲击几乎是0。
我们能看到现在中国这些好的保险公司,像平安,都是90年代之后发展起来的。顺便说一下,平安在世界500强里排第28位,没有受到在保险业开放后的影响,为什么?因为这些外资企业不可能像我们本土企业那样去做。就像我们的银行每个转角都有一家储蓄所或者分行,平安搞保险业,是雇一大堆人做保险销售员,然后挨家挨户地去推。
但是由于文化的影响,对法律的熟悉程度,还有对员工的管理态度等很多的问题,外资企业不可能像中国公司做得那么好。所以我们的开放能够促进国内的改革,但是根本不用去担心说,外资、游资能像狼一样把我们的金融完全给摧毁掉。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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