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漫畫家朱德庸
【亞太日報訊】(記者 段菁菁、馮源)“慢”並非台灣著名漫畫家朱德庸喊得最響亮的口號,卻是他數十年在踐行的生活方式——並非行動緩慢、並非心態消極,而是從慢生活中孕育出品質。在他杭州的“慢生活館”,朱德庸接受新華社記者專訪,分享如何在一個快時代做一個慢行者。
“凡進門先請一杯咖啡,這是我待客的規矩。”走進朱德庸在杭州白馬湖邊的徽派老宅,時間一下子慢下來。與朱德庸的談話自然從“慢”開始。
在第12屆中國國際動漫節上,朱德庸以作品《絕對小孩》為主題舉辦了一場有關“慢生活”的展覽。500幅四格畫稿和鉛筆草稿都是首次展出。展示這些畫稿最大的意義,朱德庸說,是傳遞“慢生活”的理念。
為什么選擇《絕對小孩》?朱德庸解釋,“小孩”與“慢”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在《絕對小孩》這本書裏,我把世界分成‘大人世界’和‘小孩世界’。在小孩世界,最重要的特點是生活節奏很慢,他們需要一點點地去感知陌生的世界,吸取養料,慢慢醞釀。”朱德庸說。
“然而大人世界經常‘入侵’小孩世界,擔心‘輸在起跑點’的迷思讓大人把他們的價值觀強加給小孩世界,強迫他們上各種補習班。孩子們不能在自己的世界裏醞釀得足夠久,對世界的感知就不夠成熟。”朱德庸說。
“我們現在這個時代,每個人被無窮的慾望所填滿,但是快樂的人越來越少,可能是因為我們的生活態度出了問題。”朱德庸說,他的作品《大家都有病》畫的就是這個物質豐富、精神空虛、審美缺失的時代,人們出現的各種偏離生活本質的現象。
“《大家都有病》裏的很多病我也得過。”談及自己,朱德庸直言不諱,他的人生也曾快得停不下來。26歲剛成名時,每天在工作室裏瘋狂畫畫,與各種商業機構做聯名商品。
朱德庸笑言,他的工作節奏與當時台灣社會的發展速度保持一致。上世紀八十年代,台灣經濟起飛,整個社會似乎只有“努力賺錢”這一種價值觀。“有一天我在21樓的工作室複印稿子,一邊複印一邊看窗外,有一剎那就覺得這麼跳下去算了。”
在朱德庸看來,不只是台灣,大陸也一樣,亞洲很多地方都普遍存在焦慮症。“我們碰上的,剛好是一個物質豐碩而精神貧瘠的時代”。
印鈔機般的生活終於讓他警覺:世界一直往前奔跑,人們緊追在後。可不可以停下來喘口氣,選擇“自己”而不是選擇“大家”?“外面的世界怎麼樣不重要,內心世界才重要。”朱德庸覺得,只有這樣才能不再為了追求速度喪失生活的本質。
打鉛筆稿、配旁白、上墨線、涂顏色,沒有電腦、沒有任何助手,朱德庸常年保持“工匠般”的獨立工作方式。很長一段時間,有人願意贊助辦展,有人建議組建團隊,朱德庸都以“應付不過來”婉拒。在他看來,他一生只夠心無旁騖一件事。
朱德庸認為,文創產業是一個國家重要的文化基石。如今搭建一個“華麗”的平臺早已不是問題,人才和創意是決定中國創造的高低的關鍵。“假如所有創作者腦袋想的都是錢,只能創作出印鈔機的產品。”
這也是他最想要告訴年輕漫畫作者的話。“首先問自己是不是真心喜歡畫畫、有沒有決定,不管以後怎樣,都要走下去。一旦決定了,我的建議是——不要想著發財、出名,慢慢來。”
“《雙響炮》《醋溜族》《澀女郎》都是在台北15平方米大的老宅書房創作出來,可見創造力不是外在條件搭建出來的。”朱德庸說,如果當時有一點點關於版權、IP的念頭,他一筆都畫不下去。
好作品,一定要慢慢打磨。《絕對小孩》第一部暢銷亞洲,但第二部到7年後才出。在以“數字”和“速度”為衡量指標的今天,朱德庸以自己的親身經歷,身體力行,在這個時代慢慢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