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調查的10分鐘 中國記者阿富汗“奇遇”

新華國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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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傑希爾山谷

【亞太日報訊】(新華社駐喀布爾記者 仇博)這天,我們新華社駐喀布爾分社中阿工作人員打算外出聚餐,算是對大家一年辛苦工作的慰藉。我們的目的地是著名的潘傑希爾山谷,對,就是阿富汗人心中的英雄、2001年被塔利班刺殺身亡的“潘傑希爾雄獅馬蘇德的故鄉,一個風光極為秀美的地方。這天,盛況空前。漢琪換上了羊皮大衣,阿富汗籍記者小馬蘇德身著漂亮的阿富汗袍子,老哈利姆甚至帶上了他最疼愛的小兒子。一行人懷著歡快的心情,暢想著美味的河邊烤魚出發,但歡愉與暢想只維持了1個小時。

一切來得毫無預兆。

中午時分我們一行3輛車接近帕爾旺省首府恰裡卡爾,減速通過一個檢查點(說是檢查點,其實什麼都沒有,蹲著幾個當兵的就算檢查點了)時,我正望向窗外,路邊坐著3個人——兩個穿軍裝一個穿黑色便服。穿黑衣的老頭同時轉頭看向車上的我們,我的目光與他的目光正好相碰——這是我來阿富汗以來看到過的最兇神惡煞的眼神。

黑衣老頭仿佛發現新大陸般跳起來追趕我們的車,一邊跑一邊喊,見我們沒有減速的意思時瞬間就亮出了腰間手槍!

我們的司機注意到他之後停了車。黑衣老頭拉開車門蠻橫地盤查我們。我們和顏悅色地通過司機告訴他們我們的身份,要去哪裡,並給他看了我們的護照。而黑衣老頭竟然沒收了我們的護照,一屁股擠到我的旁邊,要求司機開車去他們的地方。

一個穿便服的人,沒有出示任何證件,用槍逼迫我們停車,並要求我們去他指定的地方。這行為在我們看來與劫匪無二,當然不會答應。

我們問黑衣老頭:你是誰?幹什麼的?憑什麼拿我們的護照?黑衣男並不回答,而是繼續強硬地與司機說著什麼。

(黑衣老頭被拒絕後開始打電話)

我們先讓他下車,並要他歸還護照。通過司機我們告訴黑衣老頭,作為一名地方公務人員無權查扣我們護照,如不歸還就回首都阿富汗外交部交涉。對方考慮再三歸還了護照,但堅持要我們去當地“安全部門。

我們表示,我們所持的是外國公務護照,且注明記者身份。如果要請我們“喝茶,請你們總部正式告知我們駐阿使館,在我們領事官員陪同下到相應級別的地方接受“調查。

對方似乎總也聽不明白,命令我們自己通知使館,手舞足蹈地說自己只是奉命行事,其它一概不知。

此時,我們的另外兩輛車也陸續到了,陳杉和本地雇員繼續同對方交涉。過了一會,黑衣老頭的“援兵趕到。幾個穿軍服拿著AK-47的人,態度惡劣,說近來有情報顯示有“中國的可疑人員來阿富汗搞襲擊,奉命帶回地區局務調查。

僵持不下,幾個阿富汗大兵急了,用槍逼迫我們上車,甚至有一個揮起槍托要打人!我們趕忙攔住並大聲喝止,對方並不理會,野蠻地用槍推搡我們上車。

黑衣老頭又擠到我旁邊,我們把他趕到前排,讓另外一個持槍軍警偎在後備箱。這種狀況下,時任分社首席陳杉只得撥通大使館領事處的電話說明情況請求説明,使館領事處官員得悉確切位置後表示會立刻找阿方相關部門交涉。

來自中國的記者,攜帶有效身份證件,被沒有任何理由地挾持,甚至被用槍威脅。我驚詫於這個國家法制觀念之淡薄、執法水準之低。聯想到我此前採訪過的那些無端被捕又被釋放的阿富汗人,不禁替當地的老百姓捏一把汗。

我腦子中一邊閃過這些念頭,手上一邊偷偷刪掉剛才偷拍的幾張照片——不想因為這個被找麻煩。車子被帶到公路旁邊不遠的一處營地,應該是國家安全局在當地情報機構的駐地。黑衣老頭挨個記錄我們姓名,包括當地雇員,然後搜身進門。接著是要求上繳手機,我正猜想下一步怎麼處置我們的時候,陳杉的電話響了,電話打來是阿富汗國家安全局局長秘書,大使館的運作發揮作用了。

(情報機構營地入口處的崗樓)

幾分鐘後那些把我們帶來的人又把手機都還了回來,示意我們可以走人,但拒絕向我們道歉,也不透露相關人員的名字。在我們一再要求下,該站負責人手寫了兩句話作為情況說明。大意是:國家安全局帕爾萬省分局路遇3名中國公民,將其攔截後帶走調查10分鐘,隨後放行。

明明耽誤我們兩個小時,卻說是檢查十分鐘。到了營地接到上級電話就放人,“效率極高。

臨出門時,當地安全局主任秘書出來送行,陳杉通過雇員轉告他,讓手下人學學辨認基本的護照類型,提高專業素質。如果不具備這個條件,中國這幾年給阿富汗提供3000個技術崗位培訓,你們可以去申請。

“你們把我們帶走,結果那個檢查站沒留一個人,真有恐怖分子溜進恰裡卡爾你們誰負責?甩下這個問題我們就走了。

(情報機構營地出口處)

從營房出來已經下午2點半,中午飯還沒吃。離潘傑希爾還很遠,途中不知道是否還有幾個檢查點。為避免麻煩,我們取消了原計劃,掉頭回去。

一句話總結這一天就是:上午出發到50多公里外的情報機構訪問,拿到了一張兩句話的紙條,然後回到離住地5公里的餐廳吃了頓飯回家。而我朝思暮想的潘傑希爾,只能在夢中相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