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范棣博士,自由撰稿人、獨立經濟學家、亞聯資本董事長、銀票網董事長。師從北京大學厲以寧教授和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阿克洛夫教授。北京大學、中山大學客座教授。先后擔任過招商局集團常務董事、財務總監、招商銀行總行副行長高級顧問、香港友聯銀行(現香港工商東亞銀行)總行副行長、美國波士頓咨詢公司高級咨詢顧問、美國1990研究所研究員、中國人民銀行總行銀行體制改革處副處長、《金融研究》月刊主編、招商迪辰董事長等。
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然后先富帶動后富。這是中國經濟改革總設計師鄧小平的經典思想,在中國過去的近40年里,這個思想改變了中國,中國從一個窮國變成了富國。當然,這期間也有很多經濟理論和思想影響著中國人,特別是來自于西方的經濟思想,比如,凱恩斯的政府干預理論、斯密的自由市場思想、科斯的交易成本理論、庫茲尼茨的經濟增長理論等等。然而,這些經濟理論思想對中國的影響僅僅是在皮毛的層面上,讓中國人再次站起來的是鄧小平最樸實的經濟想法。我猜測鄧小平在四十年前沒有讀過凱恩斯等人的經濟學著作。中國在經歷了長達30年之久的平均主義經濟發展模式后,打破大鍋飯,讓經濟騰飛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允許一部分人先發財。
如果鄧小平還在,也許他會對安格斯的理論感興趣。
安格斯憑什么獲諾獎?
安格斯獲得2015年諾貝爾經濟學獎這個消息多少讓經濟學界感到有些意外,之前大熱的幾位獲獎人選都沒有獲選。
2015年10月12日,瑞典皇家科學院宣布,美國經濟學家安格斯·迪頓因研究消費、貧困和福利而獲得2015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對于獲獎理由,瑞典皇家科學院表示:“要設計出提升福利和減少貧窮的經濟政策,我們必須理解個人的消費選擇,而安格斯·迪頓的研究強化了這一認識,他的研究給微觀經濟學、宏觀經濟學、發展經濟學帶來了變革。”
安格斯目前是普林斯頓大學德懷特?D?艾森豪威爾(DwightD.Eisenhower)國際事務教授。他的主要著作包括:《經濟學與消費者行為》、《了解消費》、《家庭調查分析:發展政策的微觀經濟方法》、《偉大的印度貧困辯論》、《逃離不平等》等等。
安格斯的核心觀點,富人并不能更多促進消費
安格斯的大部分經濟理論集中在消費研究方面。
在《經濟學與消費者行為》(劍橋大學出版社)中,他對消費者行為的研究范式進行了全面研究,對消費行為模型的建立和實證做出了合理解釋,對各種方法的理論背景、應用范圍及其問題做了有深度意義的總結。在《了解消費》(牛津大學Clarendon出版社)和《家庭調查分析:發展政策的微觀經濟方法》(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出版社)中,迪頓從個人消費行為的研究著手,研究了過去被經濟學界忽視的個體間的消費差異,他的研究認為,要是社會財富增加,需要增加人們的消費,而在增加消費的行為中,要增加窮人的所得,消費增加才會有效,對高收入消費者而言,所得增加對消費行為影響不大。
簡單說,富人再有錢,吃喝娛樂等消費也不會無限增加,因此,富人收入和財富增加,和社會消費增加沒什么關系。
關鍵問題:讓少數人先富的游戲規則正確嗎?
《逃離不平等》(中信出版社譯著)是安格斯在中國翻譯出版的主要著作。該書站在歷史的角度,對人類發展與不平等之間的復雜關系做了深入分析。安格斯在書中對金錢和幸福的關系做了分析,提出了很多有意義的問題:
“首先,不平等導致了哪些問題?不平等到底是有益發展還是有害發展?其次,我們所談論的各種不平等中,哪些是至關重要的?讓少數人先富起來,是否對社會有好處?最后,如果沒有好處,那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的規則和制度是否正確?富人會不會限制窮人對社會運行管理的影響力,以達到傷害其它人利益之目的?健康上的不平等是否和收入的不平等有相似之處,或者說他們之間是否存在某些差別?”
在改革初期,我們通常是這樣思考問題的:發展會導致了社會不平等,但社會不平等很大程度上會有益發展。比如,它會為后富者指明人生奮斗和發展的方向,通俗一點說,先富者發財的故事會強烈地刺激后進者學習與追隨發財的夢想,并激發他們的正能量,也變成富裕階級。在鄧小平的理論模式框架中,富人不僅是后富者的榜樣,而且富人應當主動幫助窮人走上共同富裕的道路。
但實際上,生活是這樣的嗎?
中國貧富兩極分化的嚴重程度已經進入世界前列,不但是貧富分化,而且是利益固化,由此導致社會階層間的人力要素流動板結化。富者可能恒富,窮者可能恒窮。
為什么會這樣?
我們過去沒有想到,人類本身是自利的,很難主動讓渡自己的利益。因此,社會不平等在促進社會發展的同時,也會阻礙社會發展,因為既得利益者為了維護自身地位,會破壞追趕者的發展道路。說白了,你發財了,為了壟斷利益,你不會幫助其他人來與你競爭,分你的利益大餅。
富人的政府,還是公民的政府?
要解決社會不平等的問題,這就需要政府調節。迪頓認為,國家能力的缺失——即無法提供富國人民習以為常的服務和保護--是貧困和落魄的主要原因之一。在貧富差距過大的社會,高收入群體即使繼續獲得更多的財富,也不會對提振消費帶來太大作用,如果低收入群體收入提高,會對消費產生明顯作用。一個公平有效的政府能幫助社會解決社會不平等的問題。
但如果一個政府是由富人組成,或者代表了權貴階層的利益,政府就很難站在全體公民的立場來規劃和實施經濟改革和社會發展——利益決定立場。如果我們人大代表中大部分人是富人和官員,他們怎么可能制定出有利于全體人民和社會公平發展的政策和法規?
在此方面,當今社會的主要問題是,當一個人有了一定數量的錢財,當一個人成為富人后,他就能輕易獲得社會地位、權力和代表人民。
富人的政府能夠公平地幫助和對待窮人嗎?
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這個是我們面對的現實,而先富者幫助窮人并共同富裕,這個是我們高喊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