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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鮮平壤——去年10月是朝鮮勞動黨建黨70周年紀念日，首都平壤金正日廣場舉行了大規模閱兵式，坦克緩緩駛過，數百支精心編排的軍隊整齊劃一接受檢閱。這是該政治孤島中再正常不過的景象，隨後被傳送至世界其它各國。但在朝鮮，除了盛大閱兵的龐大遊行隊伍與該國最高領導人金正恩的耀武揚威之外，還有更多事情正在悄然轉變。
多數朝鮮人仍在貧困線上掙紮，無暇顧及時裝之類的事情。根據美國中央情報局《世界概況》（CIA World Factbook）2013年度報告數據顯示：該國經濟總量微小，其2500萬國民平均年收入約爲1800美元左右。而相比之下的韓國（自1953年朝鮮戰爭結束後，韓朝之間以非軍事區彼此相隔）則是欣欣向榮，人均年收入比朝鮮的20倍還高。
盡管如此，出乎不少外國人想象的是，在生活水平相對較高的首都平壤，著裝與風格趨勢也近幾年換了又換，雖然其進展緩慢又有限。
在多重針對其在2006、2009、2013年核武試驗的國際經濟制裁下，朝鮮的經濟困境雪上加霜。（今年早些時候，朝鮮第四次核武計劃試驗再次受到國際譴責，此前不久朝鮮發射一枚“遠程火箭”，普遍被國際社會指爲進行彈道導彈試射。）除卻武器禁運、限制其國際銀行往來與旅行，這些國際制裁還包括禁止對其出口奢侈商品。但有數個國家並未嚴格執行這些禁令，默許奢侈商品通過黑市交易流入該國並供給該國統治階層。
盡管時至今日聯合國制裁仍然生效，該國首都街頭屈指可數的百貨商場擺放著進口高檔商品：平壤的海棠花百貨（Hae Dang Hwa）看起來和東京首爾街頭的商店驚人地相似，同樣出售Chanel、Dior與Lancôme等品牌的化妝品；平壤市中心的蒼光街（Chang Gwang street）上樂園百貨（Rakwon）也售賣進口威士忌與Adidas球鞋。
朝鮮的海棠花百貨（Hae Dang Hwa） | 圖片來源：Flickr/Uri Tours
根據2013年提交至韓國國會的統計數據顯示，自金正恩2011年接手先父金正日手中政權，朝鮮奢侈品開銷已經翻了一番還多。2012年，朝鮮進口奢侈品數目據報已高達6.458億美元，與金正日統治時期3億美元的平均年進口數量相比有著極爲明顯的增長。根據該數據顯示，化妝品、手袋、皮具、腕表與汽車的進口同樣有所增長。
在某些情況下，朝鮮的奢侈品直接從歐洲供應商處購入，比如有報道稱瑞士制表商在金正日健在時，曾每年都將價值數百萬美元的腕表賣給他。但大多數情況下，奢侈品主要通過掮客與走私渠道，從該國最重要的盟友與最大貿易夥伴——中國進入朝鮮。
根據首爾智庫韓國發展研究院（Korea Development Institute，簡稱KDI）數據，中朝之間交易額從2000年的50億美元增至2014年的63.9億美元，現在占據朝鮮全部交易額近90%。“中國可謂是朝鮮面向全世界的唯一窗口。”韓國延世大學（Yonsei University）教授John Delury表示。
但KDI的一份報告顯示，中朝雙邊貿易已經在2015年下降約15%。並隨著聯合國正討論對該國新一輪制裁，KDI指出極有可能雙邊貿易將在2016年進一步萎縮。
欣欣向榮的地下黑市
除了平壤的高端百貨市場，朝鮮觀察人士還注意到近年來該國不少新發展動向，包括西式餐館與咖啡館、滑雪度假村甚至爲富裕階層准備的主題遊樂公園。同時首都之外其它地區亦有報道由于缺乏食物、幹淨飲用水與藥品而爆發的營養不良現象，暗示該國嚴重的兩極分化。
政府制定的“出身成分”（Songbun）系統決定了朝鮮公民的“階級劃分”，其政治立場、對國家“忠誠度”也決定了公民所擁財富多寡。但欣欣向榮的黑市卻只是受到了政府輕微的幹預與管控。
“Jangmadang”爲“市場、集市”之義，通常指朝鮮非法但默許存在的黑市，專家稱這亦是在金正恩政權下迅速成長起來的社會現象。所謂的朝鮮“市場一代”，在1990年代饑荒中度過童年或少年時期，年齡約在18到35歲之間。
“這個現象十分突出，因爲這一代人在市場經濟環境中成長，而非依賴社會主義經濟，”一位姓樸的知情人士解釋道，指出這一群體“約占國家人口25%——約有600萬人”。
“對朝鮮經濟來說，市場的存在十分重要，”關注跨文化關系的時裝公關公司Oikonomos總監呂仁海（音譯，Inhae Yeo）表示。確實，市場的存在不僅動搖著該國“出身成分”系統的根基，據預計也在家庭收入來源中占80%之高。她說，後饑荒時代的朝鮮實際上只有一條經濟規則，那就是“不要遵循規則”。
“大卡車在中朝邊境之間往返，每晚都有貨車來來回回，運載各種各樣的商品，合法的不合法的都有，”樸姓知情人說道。這些貨品隨後都會被販售，無論是官方准許的市場還是披著合法外衣的私人公司，他解釋說。
“學校和大學常常是交易點。”英國利茲大學（University of Leeds）、聚焦朝鮮問題的網站SinoNK.com編輯Adam Cathcar表示。他解釋道，學校是個便于實物交易的安全地點，黑市交易相對危險，買賣雙方也常常耍滑頭或是拿短期中間商的次貨充好。
外國影響的滲透
朝鮮市場一代亦受到了“韓流”極大影響。韓國電影、K-Pop歌曲與外國賣座電影都通過USB設備或DVD碟片走私進入朝鮮。不少朝鮮人也迷戀韓國文化——藝人、時裝、食物和時髦的流行詞彙。
韓國同樣將此作爲其優勢不斷發揮利用。對朝鮮明顯的囂張氣焰，韓國已開始采用自己那套心理戰術，在韓朝邊境廣播轟炸K-Pop流行金曲，比如由在亞洲超人氣韓國明星G-Dragon（權志龍）領銜的流行天團Big Bang大熱單曲等。
“韓國歌曲，尤其還有韓劇，對朝鮮政權的威脅毋庸置疑，因爲它們時時刻刻都在表明韓國明顯更高的物質財富和生活水平，”Cathcart說。這也像對朝鮮的某種侮辱，因爲朝鮮民衆只能收聽收看政府批准的音樂與電影。
作爲對少女時代等韓國流行音樂團體的回擊，金正恩也組建了自己的樂隊：朝鮮女子組合牡丹峰樂團（Moranbong）。該女子團體通過《我的祖國無人能及！》等主打歌曲打響並建立知名度，其存在也暗示此前飽受審查監視的短裙與高跟鞋等時尚風格或開始被接納。
在街頭時時可見警察巡邏的朝鮮，民衆遵循著領袖制定的嚴格著裝規則。朝鮮觀察人士表示，這些規則包括服裝應當寬松、裙子長度不可在膝蓋以上、牛仔褲只能穿黑色（藍色牛仔褲被視爲國家頭號公敵美國的象征）、染發決不能容許。特殊場合女性應當穿著傳統服飾“朝鮮服”（Joseon-ot），該朝鮮族服飾與韓國所稱的“韓服”（Hanbok）不無相似。
但專營朝鮮旅行業務的高麗旅行社（Koryo Tours）的Vicky Mohieddeen表示，近年來規則已不斷放寬，在首都街頭穿著高跟鞋短裙、拎著品牌手袋的女性也不再是什麽稀罕景象了。
“大部分人買買中國假貨已經夠了，但還是會盡其所能地緊跟潮流，”她說。去年有人發現韓國女星金泰熙（Kim Tae-hee）穿過的一雙鞋已經在平壤的百貨商店裏出現了仿版，平壤街頭也有人穿起了Burberry戰壕風衣的類似款式。
金正恩夫人李雪主（Ro Sol-ju）使用Christian Dior 手袋，這位“第一夫人”亦可算是該國的時裝偶像了。
但盡管有這些微弱的國外影響標記，首爾高麗大學（Korea University）北朝鮮學教授劉浩烈（音譯，Yoo Ho-yeol）相信這些改變並非表明該國對新想法的真實的、根本上的接受。充其量是金正恩政治計劃中用以彰顯其“對新興與先進文化十分熟悉”，劉浩烈表示。
盡管如此，在此等社會封閉與政治高壓環境中，朝鮮市場一代做出的時裝選擇仍已發生劇烈的變化。
“在朝鮮，人們開始能去模仿韓國或是其他外國時裝潮流，就已經有相當特殊的意義了，”樸先生表示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