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太日報訊】(記者陳杉)如果換上一身當地服飾,走在阿富汗首都喀布爾的馬路上,總會有人圍上來用當地語和記者打招呼。當記者說明國籍後,他們多數都會笑笑,然後說,你們中國人和哈紮拉人長得太像了。
和阿富汗其它民族相比,哈紮拉人不僅在面容上有所不同,在風俗、歷史和習慣上也頗具特點。
風俗血統的層層迷霧
去年有一個哈紮拉小夥子,在阿富汗社交網站和媒體圈裡頗為出名。他叫阿裡,能火是因為他長得像“李小龍。
阿富汗“李小龍著實火了一陣
記者在採訪他時說,李小龍是中國血統,所以你看起來也像中國人。他靦腆地笑了,說:“哈紮拉人和中國人像是公認的。
另一位可能被咱們熟知的人物,就是暢銷小說《追風箏的人》曾提及的二號男主角哈桑。
書裡寫道,“阿裡和哈桑是哈紮拉人,有典型的蒙古人外貌……他們(哈紮拉人)是蒙古人的後裔,跟中國人稍微有些相似。
除了外貌,哈紮拉族還有很多地方同蒙古人種相近。首先,“哈紮拉即波斯語的“千,據說來源於當年駐留此地的蒙古軍隊“千戶單位;哈紮拉人傳統服飾,尤其是頭飾部分很有蒙古特色;哈紮拉族能製作蒙古式的優酪乳和乳製品;他們在結婚慶祝時會舉辦摔跤等活動……
據英國《星期日泰晤士報》報導,牛津大學遺傳學家賽克斯通過基因測試證實,阿富汗哈紮拉人基因中有三分之一的人攜帶蒙古人基因。
哈紮拉族小姑娘和他們的特色服飾
不過如今,對此說法持異議的哈紮拉族人也不在少數。他們認為,雖然哈紮拉人有受到蒙古人的影響,但從真正的血統上來說,自己是突厥和貴霜帝國的後裔,這一下把哈紮拉人的譜系往前推了近10個世紀。
由哈紮拉人自發組織的網站“哈紮拉人國際網路表示,哈紮拉是大月氏(此處讀rou zhi,不是yue shi喔)的後裔,其後受到蒙古人的影響,但受影響的人口比例不到10%。
不過,這一說法在人種學上接受度較低,因為貴霜人主要是吐火羅族人,他們的體征同當今的哈紮拉人相去較遠,目前也尚未看到任何基因證據。但這並不影響很多阿富汗哈紮拉人的認定。
“我不會說自己是蒙古人,我是貴霜人的後代,一名當地的哈紮拉族記者說,“我們來到阿富汗的時間非常早。
這一語可能點破了這一關鍵。貴霜帝國強盛時期是可與大漢(古中國)、安息(古波斯)、羅馬帝國一較長短的強大帝國,且定都於今日阿富汗首都喀布爾。正如不少巴基斯坦人會懷念當年莫臥兒王朝一統南亞的舊日輝煌一樣,哈紮拉人的骨子裡也流淌著崇尚往日榮光的血液。
遍地流離的傷痛歷史
哈紮拉人喜歡稱自己的聚居地為“哈紮拉賈特,這一概念大概是以阿富汗中部巴米揚省為中心,涵蓋阿富汗中部和北部數省的區域。
記者曾經到訪巴米揚省,那是著名的巴米揚大佛所在地。兩座數十米高的大佛像,自西元5世紀起就佇立巴米揚山谷,注視著古絲綢之路上來往的商人客旅。據稱,修建於貴霜帝國時期的佛像面部,就是按著哈紮拉人祖先的臉形俢刻的。
巴米揚城遠景中的大佛殘洞清晰可見
在巴米揚大佛不遠處,有一座廢棄的喀拉庫拉城堡,當地語意思為“哭嚎之城。當地的哈紮拉老人說,因為當年蒙古軍隊到來時,成吉思汗的孫子在這裡戰死,所以他們在破城後進行屠城,從此這座死城就只剩下“哭嚎的記憶。
無論是否是蒙古人後裔,屠殺和哭嚎也融入了哈紮拉族的歷史,成為無法抹去的傷痛記憶。
阿富汗巴拉克宰王朝時期,一些哈紮拉人因為在王權鬥爭中站錯了邊,遭到政治清算,當他們起來反抗後,遭遇的鎮壓更為慘烈。
“阿卜杜·拉赫曼國王,這是個哈紮拉人永遠都不會忘記的名字,他殺了好杜哈紮拉人。他的士兵試圖強暴四十個哈紮拉姑娘,這些姑娘為了貞潔只能在窮途末路時跳崖自殺。這是每一個哈紮拉人都知道的故事。哈紮拉小夥馬蘇德說。
阿富汗總統府多功能廳“中國宮內懸掛的阿卜杜·拉赫曼國王像
當時,除了血腥鎮壓,多數哈紮拉人的財產也被搶走,他們流離失所,很多人從阿富汗南部遷往中部和北部,甚至流亡鄰國如伊朗、巴基斯坦和印度等,成為難民。
由於巴拉克宰王朝是由阿富汗人口大族普什圖族建立的,所以這些慘痛歷史又纏上了民族仇恨的鐵索。當上世紀90年代,塔利班在普什圖族人中興起時,哈紮拉人的噩夢又一次開始了。
由於歷史原因,哈紮拉人武裝起初加入反對塔利班武裝的隊伍,當塔利班掌握政權後,對哈紮拉人的報復再度開始。
在巴米揚葉赫蘭地區,塔利班殺害了至少數百名哈紮拉人。記者在巴米揚接觸到了一名親歷當年慘案的老人,他作為收屍人倖免於難,提起這段過去他目光呆滯,不想多談。
不僅是在巴米揚,有證據顯示,在其它地區塔利班也發動了一系列屠殺,以報復當年自己族人同樣遭受的屠殺劫難。
小說《追風箏的人》裡,加入了塔利班的小混混對主人公得意洋洋地說,“我們挨家挨戶(地殺人),只有在吃飯和禱告的時候停手……我們將屍體扔在街上……好多天……把它們留給狗吃,狗肉只配給狗吃。
“那是真的,不是誇張,阿富汗北部重鎮馬紮裡沙裡夫的一名客棧老闆和記者說,“我還小,但我記得屍臭滿城,忘不掉。
種族越淡 “ 阿富汗****越濃
“如今日子好過多了,現年50歲的伊什哈克告訴記者,“我不必再逃了。
如今在首都喀布爾,哈紮拉族人有專門的聚居社區,伊什哈克就是他們中間的一員,“我是從外省過來的,做些體力活,一天掙個200阿富汗尼(約合人民幣20多元),能糊口。
伊什哈克40年前來到喀布爾,經歷了國王時期,經歷了蘇聯佔領時期,也經歷了塔利班,他說,他最愛現在,因為不用再逃跑,沒有人會再來特意為難哈紮拉人。
現年42歲的拉馬贊也同意這話,“當年塔利班會在大街上打我,好幾次。但現在你看,我可以在這裡擺攤,還可以去投票。
正在路邊擺賣衣服貨攤的拉馬贊
去年阿富汗舉行重建後首次總統權力移交。拉馬贊說,他把票投給了普什圖族的候選人“阿什拉夫·加尼·艾哈邁德紮伊。
記者問他,為什麼一個被普什圖人痛打過的哈紮拉人,要把選票投給普什圖族人?
“因為這是阿富汗,這是我的國家。如果現在還分哈紮拉和普什圖,那麼慘劇遲早會再來一遍。
伊什哈克也同意這點,他的三個兒子都在阿富汗軍隊裡當兵,“他們的戰友什麼族人都有,他們是在保衛同一個國家。我為這一點感到驕傲。
“我們阿富汗是一個民族,一個國家。前總統卡爾紮伊同記者說,“種族意識約淡化,這個國家的未來越光明。
那位普什圖族候選人加尼也同意這一點。當選阿富汗新總統後,他宣佈自己改名為“阿什拉夫·加尼,因為“艾哈邁德紮伊帶有明顯的普什圖族氣息。
改名的不止是總統,還有開頭提到的那位阿富汗“李小龍阿裡。剛剛受到關注時,人們叫他“哈紮拉李小龍,但他主動要求改名,“請叫我阿富汗李小龍,我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能讓家人和整個國家都感到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