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7日,险资几家欢乐几家愁。
这一天,银保监会发布了《关于优化保险公司权益类资产配置监管有关事项的通知》,规定险资配置权益类资产最高可占到上季度末总资产的45%。这是全球低利率时代进一步释放险资企业活力的重要举措,相关预测数据认为险资配置资产将增加3.3万亿元。
而与此同时,银保监会又公告,鉴于触发法定接管条件,依法对天安财险、华夏人寿、天安人寿、易安财险、新时代信托、新华信托共六家机构采取接管,期限一年,可依法适当延长。接管组委托六家机构组建对应的托管组,其中国寿健康产业投资有限公司托管华夏人寿保险股份有限公司。
与上述被接管机构存在利益关系的上市公司,包括西水股份、中天金融、民生银行等都面临不同程度的影响。对于中天金融而言,这或许又是加剧其收购华夏人寿难度的一个标志性事件,罗玉平与他构建多年的金融版图中,始终缺了最大一角。
2014年中期,中天城投(中天金融前身)开始明确提出战略构想,择机投资金融行业。此后该公司迅速参与上海虎铂基金、友山基金、中融人寿、华宇再保险、百安互联网保险等,全金融路线循序展开。
让罗玉平可能实现从“地产大佬”向“金融大佬”飞跃的,是三年前筹划收购华夏人寿的重大资产交易。当时华夏人寿净资产比中天金融尚且高出52.9亿元,这注定是一次惊险的跳跃,成则功成名就,败则转型受挫。
如今三年过去,中天金融距离收购完成仍有很长距离。华夏人寿被接管了,罗玉平该作何应对?也许放开这纷纷扰扰自在一些,但他却不能放开——中天已经支付了定金70亿元,明知等下去也不一定就有机会参与华夏人寿未来的“市场化重组”,主动退出定金又不予退还。
一个岔路口出现在眼前。
薛定谔的华夏人寿
观点地产新媒体了解,天安财险、华夏人寿、天安人寿、易安财险四家保险机构,是触发《中华人民共和国保险法》第一百四十四条规定的接管条件。
上述第一百四十四条规定,保险公司有下列情形的,国务院保险监督管理机构可以对其实行接管:(一)公司的偿付能力严重不足的;(二)违反本法规定,损害社会公共利益,可能严重危及或者已经严重危及公司的偿付能力的。被接管的保险公司的债权债务关系不因接管而变化。
华夏人寿偿付能力“亮红灯”的消息,在过去三年间时常有被披露。
华夏人寿被外界评价为“资产驱动负债模式的险资代表”,诸如分红险、万能险在其发展史上曾扮演重要角色。安信证券在2017年11月的研报中指,受到中短存续期产品监管趋严影响,2013年至2017年上半年间,华夏人寿分红险占比从76%收缩至不足2%,普通寿险业务占比则从15%提升至86%。
2016年至2019年间,华夏人寿保费收入从不足百亿飙升至1827.95亿元,在险资企业中排名一度达到第四位。而2019年,该公司各季度核心偿付能力充足率分别为108.30%、113.19%、114.77%、116.76%,综合偿付能力充足率分别为128.68%、130.16%、131.14%、133.37%,并远低于行业平均水平.
根据华夏人寿4月底发布的报告,一季度该公司保险业务收入421.85亿元,同比下降49.92%,核心偿付能力充足率和综合偿付能力充足率分别为113.83%、130.26%,同比小幅上升。
关于被接管的几家机构,银保监会新闻发言人在7月17日披露了五大工作原则,其中第四条原则备受关注:坚持市场化,发挥专业中介机构作用,努力推动被接管机构市场化重组。
“市场化”是金融机构被接管后的重要出路,2019年包商银行被接管后,接管组负责人也对外表示尽快开展市场化改革,促进包商银行重生为一家完全健康稳健的银行。对于险资而言尤其如此,市场人士指,《保险法》规定寿险公司不得解散,若出现经营困难,银保监会会通过接管方式帮助其恢复运作。
但重组后的市场化运作,目前仍较少样本参考。
熟悉保险业的人不会对过往两个接管案例感到陌生:2007年,保监会首次动用保险保障基金接管新华人寿,两年后该基金将所持股权转让给中央汇金公司;2009年,保监会再动用保险保障基金接管中华联合保险,三年后重组完成,东方资管介入成为第一大股东,2016年辽宁成大、中国中车、富邦人寿受让基金所持股份。
或许出于资金投入、平稳健康等因素考虑,上述几个被接管对象重组后由国有资本出任大股东,其它方作为小股东;并且通常情况下主要由负责接管的一方跟进重组。这引发一种猜测声音:接管华夏人寿的中国人寿,或许是未来的潜在接盘方。
另一种声音从契约精神的角度,认为华夏人寿若进入到市场化重组环节,理应是支付70亿定金的中天金融有优先权,尽管与中天签署股权转让的企业处境已不同往日。不同的声音参杂参杂在一起,令中天金融这个周末被广泛关注。
在重组那天到来之前,实际上没有人知道结果。
罗玉平弧线
去年12月18日,新华联集团总裁傅军拜访中天金融总部,并与罗玉平有过一番会谈,据悉双方都表达了深入交流、共同发展、互利共赢的态度。
这两位胡润富豪榜上的企业家,积攒财富的方式却截然不同。
罗玉平拥有重庆大学工程管理研究生的学历,毕业后从包工头起步,在经适房、中天世纪新城、中天花园、中天广场等房地产项目中逐渐壮大,成为贵州房地产领头羊;傅军1990年下海,投资领域覆盖酒业、制冷剂、陶瓷、房地产、金融、文旅等,其中金融业更是心口的朱砂痣,新华联控股或参股过的金融机构包括长沙银行、北京银行、亚太财险、宁夏银行、大兴安岭农商银行等。
62岁的傅军就坐在罗玉平对面,目光望过去,都是自己年轻的影子。
华夏人寿或许是罗玉平迄今为止最有野心的一次资本博弈。而上一次是在并不久远的2014年中期,中天城投(中天金融前身)初步明确转型,在半年报中表示维持房地产主营业务,并拓展健康产业和金融业。一年后大健康业务暂停,公司开始全力投入金融领域。
观点地产新媒体了解,中天城投管理层在接受券商调研时曾表示,公司于2013年进行了全国市场研究,认为地产行业在自身产业周期方面已经从成长期加速奔向成熟期,公司如果不能在地产行业做到最好,就需要考虑新业务方向。
至于转型,中天城投表示考虑的三个转型因素包括贵州省产业变迁、贵阳生态气候优势,以及地产行业所处周期阶段。在另一场调研中,该公司又重点提及,在研究贵州社会经济和民生发展需求的基础上,充分认识到贵州的产业转型及后发赶超、贵州2020年与全国同步进入小康均需要金融的支持,因此公司拟新设金融投资公司继续择机投资金融行业。
上述转型的一大背景是,2008年起贵州省实施“引银入黔”战略,2012年升级为“引金入黔”,鼓励国内外金融机构到贵州设立总部、分部以及后台服务机构。其中据媒体报道,2013年贵州曾开始探索组建华贵人寿,以填补没有法人保险机构的空白。
“补齐贵州金融短板”既是中天城投转型的机遇,也是其参与城市化进程的新目标。仅2015年,该公司迅速参与上海虎铂基金、友山基金,公开竞拍海际证券控股权,并更名为“中天国富证券”,这也是贵州第一家民营券商;同年,间接收购中融人寿20%股权并成为大股东,另发行设立华宇再保险、百安互联网保险等。
在基金、证券、保险的基础上,2017年中天金融更为进取,发起设立贵州第一家民营银行“贵安银行”,并于11月20日宣布收购华夏人寿21%-25%股权,交易定价不超过310亿元。当时中融人寿前三季度原保费仅45亿元,而华夏人寿已实现规模保费1496亿元,这笔“蛇吞象”式的交易伴随着高风险,但一旦成功,罗玉平以保险为核心的全金融业务发展战略也将宣告实现。
此后三年随着形势变化,中天金融收购华夏人寿股权一直属于最初交易方案阶段,未进入实质性审批阶段,因而也无法确切了解监管部门是否审核批准。这期间中天金融经历292.2亿元剥离地产业务,九个月后又反悔的“戏码”,碧桂园等投资者来来往往,唯一不变的是定期披露的重组例行公告。
市场流传的消息是,明天集团已于2019年10月上报华夏人寿重组方案。而中天金融于7月17日最新公告中,表示公司购买华夏人寿股份的重大资产重组事项“尚在进程中”。
眼下摆在罗玉平面前的选择并不多,根据中天金融签署的框架协议,该公司已支付70亿元定金,若因股权出让方的原因导致本次重大资产购买事项无法达成,则中天金融将获得定金双倍返还,即140亿元;若因中天城投原因导致购买无法达成,则70亿元不予退还。
第三种约定情形则是,若因不可归咎于各方的原因致使本次重大资产购买事项无法达成,则本次重大资产购买事项定金将退还给中天金融。
这意味着,继续留在牌桌上,推进重组事项,罗玉平看起来已很难会赢,但至少不输。不过在这不赢与不输之间,或许心情颇为忐忑。
而那些被置出又重新注入的房地产资产,仍旧是中天金融最依赖的主营业务。2019年中天金融营业收入125.78亿元,同比下降11.02%,其中房地产开发与经营仍占87.10%;该公司披露的另一份数据则显示,公司营业总收入211.98亿元,同比增长16.55%,其中金融类营业收入88.60亿元,同比提升118.66%。
2017-2019年,中天金融房地产销售金额大致在200亿或以下徘徊,反映集中转型所带来的资源投入减少,2020年该公司计划全年销售预算270亿元,计划投资185亿元。几年前一两百亿的房企诸如龙光,如今也进入千亿冲刺阶段。
对于主业与转型,郁亮曾焦虑地抛出“基本盘”理论,认为地产业务是新业务转型的基础。罗玉平兜兜转转回到地产,却已失去了这五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