曠野流雲| 一座步行橋的故事

亞太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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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太日報特約記者 宿亮

抵達新普利茅斯是在一個冬季的傍晚,陽光早早慵懶地向西墜去,海浪也不再歇斯底里地拍打防波堤。偷得浮生半日閑,趁著市中心的旅遊資訊中心沒下班,徑直闖進去詢問工作人員:“如果只有這夕陽日落的時間勾留,應該看點什麼呢?”

姑娘想了想說:“就去那座名叫Te Rewa Rewa的橋好了。”

開車穿過城市,不經意的轉彎就駛入海濱,山丘、湖泊、小河的景致自成體系。沿著小路來到一條大河的入海口,遠處就是潔白如雪的Te Rewa Rewa步行橋。(攝/宿亮)

橋的造型格外別致,遠遠看上去一個巨大的魚骨架。“脊骨”彎成一道順暢的曲線跨越70米長的橋面,斜向在橋面上空畫出一條對角線;從橋身一側聳起的“肋骨”像是被大風吹彎,緊緊倚靠在“脊骨”上,在通往海岸的橋頭一側形成彎曲交叉的拱門。

穿過步行橋回望,塔拉納基山的頂峰恰巧在拱門中心位置。這座火山像極了日本富士山:左右山坡完美對稱、火山口終年積雪。(資料圖)

拱門、雪山,加之藍天白雲,這一派景致著實令人嚮往。

在新西蘭本地文化中,門的意象具有獨特概念。毛利部落的大門雕刻著祖先和神明的圖騰,象徵著部落文化的神聖。這座步行橋的拱門又有什麼樣的故事呢?

設計師彼得•馬爾奎恩描述這個作品時說:“從聖地走出,聖山恰好出現在拱門中間,就像一幅畫框——象徵著永恆。”

夕陽西下的步行橋(資料圖)

原來,穿過這座步行橋,海邊一大片土地對於當地人而言有著不同的歷史含義。19世紀初開始,毛利部落開始從歐洲移民那裡購買火藥武器,進一步升級部落之間的矛盾,導致19世紀20年代爆發了毛利部落之間的“火槍戰爭”。隨後,由於不斷增多的歐洲殖民者向毛利人購買土地,又引發了毛利人和歐洲人之間的“塔拉納基戰爭”。

從冷兵器過渡到“熱戰”,毛利人遭遇慘痛打擊。在塔拉納基,毛利部落反對英國人購買土地,激烈戰鬥就發生在當時剛在新普利茅斯站穩腳跟的英國人和周邊毛利部落之間。今天這座步行橋連接的河口一側就是主要戰場之一,埋葬了不少當年為土地而戰的毛利人。

歷史上曾經存在的河口大橋(資料圖)

歷史上,英國人曾經在這裡修建過連接河流兩岸交通的橋樑,但這些橋樑在戰火中被破壞損毀。戰後,這塊土地被英國人佔領,成了一處少有人煙的打靶場。直到政府與毛利部落達成和解,這塊土地才向公眾開放。

重建這座橋,馬爾奎恩說,自己願意完成一個地標式的建築,但“地標”的含義卻不僅僅是現代意義上受大眾歡迎的建築物,而是一處能夠“講故事”的建築,是讓人們對現實和歷史產生思考的東西。

遠望步行橋(攝/宿亮)

在我看來,這個目的在Te Rewa Rewa橋上得到完美的呈現。夕陽西下,站在橋頭拱門附近,前面曾經是毛利民族奮戰的土地和遠處茫茫太平洋;當視線穿越身後拱門,潔白的雪山愈發顯得神聖。這座橋,就在這裡,連接傳統、歷史和現代。

曠野流雲·宿亮 作者簡介

宿亮,姓宿,不愛吃素。生在大明湖畔,不解清照風情,偶爾倒是讀讀辛棄疾的“醉裡挑燈看劍”。沒怎麼體會過老舍筆下濟南溫婉的冬天,總覺凜冬就應該淩冽。

讀了四年歷史,收了個史學學士;讀了五年政治,卻得了個法學博士。讀歷史,最愛歐洲中世紀,立誓有生之年走遍歐洲,結果而立之年沒到,就已流竄多半,恍然到原是史家能寫,方寸之地也能出三卷本。讀國政,最愛陰謀說,論文也要寫歐洲的兵戈縱橫。信奉倫敦政經的學術大師蘇珊·斯特蘭奇,於是照貓畫虎混入記者隊伍,寫字為生。

一年前,生平第一次飛過赤道,發現站在地球的另一面不會掉落太空,證明牛頓是對的。遠離大陸,在新西蘭尋找傳說。總覺,南北兩島是部公路劇情片,決不能停車拍照、上車睡覺。於是,一部老車卷黃沙,紮進這藍藍綠綠的天空山野,就想跑出一條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