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歲“新青年”的遺跡與迴響

新華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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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太日報記者 章利新、張芽芽、許曉青】100年前的今天,陳獨秀在上海創辦《青年雜誌》(後改名《新青年》),高舉科學和民主的旗幟,向封建傳統思想展開猛烈攻擊,掀起了新文化運動的思想風暴。

一個世紀後,記者重新走訪《新青年》留在北京和上海的主要遺跡,勾畫這份劃時代刊物的重要軌跡和時代迴響。

箭桿衚同20號

百年紀念日前夕,記者走進位於北京市東城區的陳獨秀舊居:箭桿衚同20號。舊居近日剛剛完成騰退修繕,雖然空蕩蕩的,但古樸整潔。

整體院落佔地面積約250平方米,大門朝北,青石門礅兩個,雕著石獅。院內有北房、南房,側有耳房。據史料記載,北房及南房分別為編輯部辦公室和居所,其他房屋為傳達室、車夫等住處。

北京市文物部門介紹說,此次修繕根據科學考證和調研,在保持原有格局不變的基礎上,以舊復舊為原則,恢復其歷史風貌。

陳獨秀的孫女陳紅曾多次到此參觀,見證了舊居如何從一個生活著6戶人家的大雜院恢復成原貌。“爺爺曾帶著父親和姑姑在此居住,他在這裡度過了一生中最好的時光。”陳紅告訴記者,她希望這次修繕能讓更多的人了解陳獨秀,了解新文化運動。

1917年初,陳獨秀接受北京大學校長蔡元培邀請,成為北大文科學長。當年,陳獨秀就居住在箭桿衚同20號(原箭桿衚同9號),《新青年》雜誌編輯部也從上海遷到這裡。

正是在這裡,《新青年》由原來的陳獨秀主撰變為同人刊物,由北大教授胡適、錢玄同、劉半農、李大釗等輪流編輯。正是在這裡,這些著名學者一起秉燭夜讀,探討雜誌的選題,討論社會熱點問題。

在這裡,《新青年》雜誌編輯出版了近30期。期間,胡適發表《文學改良芻議》,宣揚白話文為中國文學之正宗;魯迅發表第一部白話小說《狂人日記》,揭露“吃人”的封建禮教;推出“易卜生號”,討論人格獨立和個性解放問題……

《新青年》創刊時每期只發行1000份,到1917年提出以白話文代替文言文後,猛增到16000多份,中國各地廣大青年踴躍投稿。《新青年》由此成為一份具有全國影響力的暢銷刊物。

一位學者曾這樣評價:箭桿衚同,陳獨秀在這裡依託《新青年》和北大,投出了穿透腐朽舊中國的利箭。

回顧那段歷史,北大歷史學系教授歐陽哲生對記者表示:“追求民主、反對復辟,追求思想自由,系統清理中國文化、反思國民性,正是這幾方面的追求把當時具有新思想的知識分子團結到‘新青年’的旗幟之下。”

北大紅樓

從箭桿衚同20號出來,往北走十幾分鐘,就能看到新文化運動的重要地標:北大紅樓。

這座西洋古典風格建築,因其主體由紅磚砌成而得名。1918年大樓落成伊始,北大文科、圖書館、校部就搬進了這裡,從此與新文化運動、中國的歷史走向息息相關。

北京新文化運動紀念館館長郭俊英介紹說,紅樓如今是全國唯一一家收藏、展示、研究五四新文化運動歷史的舊址類博物館,也是第一個陳列展示陳獨秀專題展覽的博物館。

為突出舊址特色,紅樓內保持原有格局,營造出五四時代的氛圍。紀念館目前有圖書館主任室、第二閱覽室、登錄室、第十四書庫,以及新潮雜誌社和學生大教室等陳列,還原出當年蔡元培、陳獨秀、李大釗在這裡工作,胡適、魯迅在這裡上課的環境。

走進大樓,右手第一間陳列室就是陳獨秀的專題展,裏面擺放著他的全身雕像,各類手稿、刊物、書法、老照片、老物件……甚至還有他被捕後的口供記錄。

紀念館新文化運動研究室副主任秦素銀指出,陳獨秀執掌北大文科後,不僅引入《新青年》的重要作者,還促使北大原有的革新力量如錢玄同、沈尹默、陶孟和等人成為雜誌作者,“實現了新文化力量的大結集,從此新文化運動形成了集團性力量”。

在紅樓外的一個180平方米平房內,《新時代的先聲——新文化運動陳列》通過各期《新青年》、同人交往的書信手稿等176件實物和67張圖片,全面展示新文化運動、五四運動和中國共產黨誕生的歷史。

北大紅樓既是新文化運動中心,也是五四運動的發祥地。1919年5月4日,北大等學校的3000多名學生從紅樓北側的民主廣場出發,舉行反帝愛國群眾大遊行,推動了中國歷史進程。

歐陽哲生指出,新文化運動給五四運動做了一個鋪墊,它對國家、民族、文化一系列問題的深入探討,為五四運動作了思想和人員上的動員。“沒有新文化運動,就沒有五四運動”。

就在五四運動前夕,陳獨秀髮表著名的《本志罪案之答辯書》,表明擁護德先生(民主)和賽先生(科學)的堅定立場,“我們現在認定只有這兩位先生,可以救治中國政治上、道德上、學術上、思想上的一切黑暗”。

談到新文化運動留下的遺產,歐陽哲生表示,新文化運動對於民主和科學的發現,對於它們的價值的確認,是最重要的貢獻。“我們如今仍然處在以科學和民主為核心的現代化進程當中”。

1920年2月,陳獨秀為避免北京軍閥政府的迫害,離京赴滬,同時《新青年》編輯部也隨遷上海。

漁陽里2號

與喧囂的商業街區淮海路僅一線之隔,今天上海市南昌路100弄2號——一處典型的兩層石庫門建築,這裡見證了近一個世紀前新文化運動的風起雲湧。

“這裡依然住著四戶普通人家,1920年陳獨秀先生將《新青年》雜誌編輯部從北方遷來上海,他曾在此居住,也在此辦公。”上海市地方史志學會常務理事汪志星說。

這棟建築有著斑駁的烏木大門、典雅的紅漆窗檐,依稀可見早年的雕梁畫棟。據記載,當初這裡的門牌號是“環龍路漁陽裏2號”,房屋始建於1912年,迄今已有“103歲高齡”。

今天,這一新文化運動的見證地,挂有兩塊銘牌,一是“上海市文物保護單位《新青年》編輯部舊址”,另一塊銘牌上刻著“陳獨秀曾在此居住”。

在這處狹小書齋中,陳獨秀先後發起成立了馬克思主義研究會等,《新青年》在此完成了歷史性的轉型:從思想文化類的同人刊物轉變為中共理論機關刊物。

《勞動界》週刊、《共產黨》月刊等與中國共產黨創建密切關聯的刊物也在此問世。陳獨秀還在此校對了陳望道翻譯並送至上海的《共產黨宣言》首個中文全譯本,並迎來維經斯基、毛澤東等人,在此暢談時事。

1920年5月,已“安家”上海的《新青年》雜誌推出了《勞動節紀念號》。其中李大釗的《“五一”May Day運動史》闡述了五一節的來歷和偉大意義,陳獨秀的《上海厚生紗廠湖南女工問題》,運用馬克思主義剩餘價值理論直陳時弊。

《新青年》所呈現的新氣象,被視為五四之後中國知識分子接受馬克思主義,並與工人運動密切結合的重要標誌。

自上世紀70年代起在此居住的趙先生告訴記者,2014年當地房管所翻修了這棟老建築的屋頂,預防漏雨,這裡的住戶守護著《新青年》的地標,大家覺得今後這裡會變成一座博物館或者陳列室。

在上海時期,《新青年》編輯部內部也不可避免走向分裂。經過反復書信溝通,陳獨秀與北京同人無法就雜誌前途達成共識,胡適等人逐漸退出。

歐陽哲生指出:“刊物同人在面臨辦刊分歧時,主要採取書信往來交換意見,這是一種比較理性、和緩而穩妥的方式。他們非常重視在五四時期形成的人生經歷和交誼,這種情感常常在他們遭受重大變故時表現得尤為突出。”(參與采寫:周文其、熊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