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三十六年,中國人的世界盃情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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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華社北京7月3日電

題:三十六年,中國人的世界盃情結

新華社記者

當32支球隊在巴西的綠茵場上鏖戰時,在一萬七千多公里以外的中國,成千上萬的球迷通宵達旦守在電視機前,為自己喜歡的球隊加油,儘管本屆足球世界盃上沒有中國隊的身影。

四年一屆的世界盃是全球體育盛事,許多中國人的世界盃記憶始於1978年。

(小標題)“原來足球這樣令人瘋狂”

那一年,中國實行了改革開放,後來被稱為“中超教父”的郎效農那時剛剛脫下守門員手套,投身足球管理工作。

51歲的北京公交司機程炳江就是從那一年開始看球的。那時,踢球是他們為數不多的樂趣之一。1978年,鄰居家買了電視,是日本進口的三洋牌黑白電視機。

“他(鄰居)跟我說,今天晚上有球,一塊兒看吧。”程炳江回憶說。

那是個物質貧乏的年代,沒有啤酒喝,電視轉播信號也不太穩定,他們甚至不知道“世界盃”這三個字。“但那些比賽真讓我們大開眼界,原來足球能這樣踢,人家的傳球和射門腳法那麼好。”

同一年在古都西安,21歲的張峰通過一台9英寸的牡丹黑白電視機觀看了荷蘭對阿根廷的決賽,球場漫天飛舞的紙屑和傳奇射手肯佩斯飄逸的長髮讓他印象深刻,“足球這樣令人瘋狂,男人也可以留那麼長的頭髮!”

然而程炳江和張峰都不知道,他們看的其實並非直播,而是內地電視臺從香港錄製成品隔夜播出的。

四年後,中央電視臺首次直播世界盃決賽,儘管那年1月國足以1:2輸給了新西蘭隊,與世界盃失之交臂。

1986年,程炳江家裏有了電視機。也是在那一年,新華社第一次派出記者採訪世界盃。

(小標題)“馬拉多納那個手球我看得特別清楚”

據新華社體育部原負責人、82歲的章挺權回憶,當時新華社體育新聞編輯部剛成立兩年,因為成功報道了洛杉磯奧運會,這個年輕的部門在世界盃這個領域也躍躍欲試。於是他作為先行者去墨西哥了解世界盃到底是怎麼回事。

“和我同行的還有廣州《體育報》的記者,當時也住在我們的分社裏,”他說。

初到墨西哥的章挺權看什么都新鮮。“印象最深的是主體育場戒備森嚴,還有西方媒體幾十人組成的報道團。”

坐在記者席上,章挺權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到了那些國內開始為人熟知的球星們。“馬拉多納那個手球我看得特別清楚,”他說到這個話題仍然難掩興奮。“記者都叫了起來‘handball’(手球),但是裁判在賽場另一邊仿佛聽不到。”

回來後,他給社長寫了報告,於是1990年新華社派出兩名體育記者去意大利採訪世界盃。

當時剛入社四年的周傑沒有去,他的工作是在後方寫比賽消息。

“那時候電視臺不是每場比賽都播,所以我們要每天淩晨三四個人一起到復興門的電報大樓看衛星直播,”這位現體育部發稿中心主任說,“那裏不對外開放,沒有解說,我們回來根據記錄寫稿子。”

(小標題)“高考後的興奮和看球的興奮交織在一起”

1994年,中國足球走上職業化道路,甲A的興起讓足球有了一大批“80後”粉絲,北京的一些青少年不論男女張口就能背出國安的主力陣容。

當時上初二的白洋參加了“百隊杯”青少足球比賽。世界盃開賽時期末考試還沒到,因此父母堅決反對白洋看球。“當時住的是裏外屋,我看球的時候偷偷用報紙和紙板把電視外麵包起來,讓光儘量不外散,這樣就不會被父母發現。”就這樣他堅持了一個月,考試成績竟還不錯。

那次他記住了巴喬的力挽狂瀾和斯托伊奇科夫精準的任意球,還有哥倫比亞國腳埃斯科巴因為烏龍球回國後被槍殺的事。“原來足球也會這麼殘酷,”他說。

白洋覺得自己經歷的世界盃裏最好看的一屆是在1998年,當時他上高三。父母為了讓他放鬆沒有禁止他看球,而事後他如願地考上了大學。“高考完就是決賽,看得特踏實,高考後的興奮和看球的興奮交織在一起,那種感覺沒法形容。”

2001年,他喜歡的周星馳推出新片《少林足球》。他認為,這承載著中國足球崛起的夢想。第二年,中國隊首次出現在世界盃的賽場上。

2002年韓日世界盃,大學畢業的他剛走上工作崗位,開始和同事朋友在酒吧和飯館裏看球。“印象最深的是韓國淘汰西班牙進四強的那天,韓國人徹夜狂歡,在望京的飯館裏全場買單請喝酒,讓我們小組賽0分0進球的中國球迷情何以堪,”他說。

的確,那是中國隊距離“大力神盃”最近的一次,但是那次亮相在白洋的記憶中只是定格在了肇俊哲擊中門框的那一球。

(小標題)“看球的時候可以放下面具”

“為什么喜歡足球呢?大概是因為那是大眾體育,參與度高,規則簡單吧,”白洋說。

天津社會科學院社會研究所所長張寶義對此表示認同。“世界盃所呈現的足球運動被從草根和精英的各個社會階層所樂道,”他說,“再加之我國足球的‘中國夢’還未實現,球迷在欣賞關注的同時,也有著一些期待。”

周傑則從體育的角度進行了解讀。“有影響力的項目應該是集體項目。”他說。“但是有些集體項目有傳統地域的局限性,比如棒壘球只是北美和日韓比較風靡,而冰球運動的開展也受氣候條件的制約,只有足球是不分膚色和人種都能很容易接受的。”

然而看世界盃的不都是球迷。對於平時很少看聯賽的“偽球迷”孟靜來講,看世界盃是一種懷舊。

她一直記得2002年6月畢業前夕和同學們晚上在食堂裏抱著西瓜看世界盃的情景。在球迷朋友的講解下,她記住了葡萄牙對韓國那場令人欷歔的0:1,也記住了那群紫紅色的“黃金一代”和菲戈賽後坐在球場上的落寞身影。

彼時一起看球的人們早已各奔東西,孟靜卻依然保持著看世界盃的習慣。“我喜歡葡萄牙,儘管現在早已不是原來的那些球員了,對它的喜愛應該說是一種情感的延續吧。”

在長春讀博士的閆力松看球是為了“不落伍”。“整個實驗室的哥們聚在一起,喝啤酒吃滷味點評球賽,平時緊張繁重的科研任務都會拋之腦後。與其說看的是球,不如說是找一個難得的機會放鬆一下,還可以拉近彼此的關係。”他說。

周傑也表示,足球是一種展現真我和血性的運動。“賽場上的氣氛會感染觀眾,大家看球的時候都會很放鬆,可以放下平時戴著的面具。”

觀看世界盃,大家有各自支持的球隊,也懷揣不同的夢想,不論這些夢想與中國足球是否有關。

感謝世界盃,給了中國人四年一次的期待和夢想。“人如果沒有夢想,和鹹魚有什么區別?”(完)

(新華社記者白旭、呂秋平、李錚、彭卓、陳晨、艾福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