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不悶 | 水迷煙醉

亞太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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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圖 | 亞太日報特約記者 李豫川

香港中環一間水煙店,朋友們共享一隻水煙。

入夜,位於中環荷裏活道的一家埃及菜餐館熱鬧起來。身材修長,身著考究黑色襯衣的塔米爾·薩克爾穿梭於餐廳大堂與廚房之間,他熱情地招呼客人並親自為一些老主顧上菜。作為這家在香港擁有較高排名的埃餐館的主廚,埃及人薩克爾擅長根據客人的喜好即興製作菜單上沒有的菜品。待食客酒足飯飽,夜色更濃時,阿拉伯水煙便登場了。

香港中環蘭桂坊(左)和開羅街頭的水煙店。

已有500多年歷史的阿拉伯水煙最早起源於印度,後流行於中東地區,當地人叫它“shisha”。水煙是煙,但其尼古丁含量卻不到香煙的0.5%,焦油含量幾乎為零。由煙草、水果和蜂蜜混合調製的阿拉伯水煙擁有數十種水果口味。煙碗、煙管、煙瓶、煙嘴等組成一支水煙。深深吸入再慢慢吐出,在雲霧繚繞之中回味水果的香甜,徹底放空自己。

薩克爾與食客聊天,他享受在香港的生活。

一聽說我曾在埃及開羅工作過,薩克爾兩眼放光。而當我猜出他店裏的齋燈、掛畫、桌布、銀器等都是來自開羅最負盛名的哈裏裏市場時,薩克爾更是熱情地與我握手,“你喜歡水煙嗎?”,他問。“當然!”

我毫不遲疑地答道,“我愛水煙魅惑的氣質!”

薩克爾店裏的水煙“血統純正”,煙具和煙膏都來自埃及和阿聯酋,他希望用高品質的水煙讓來自不同國家的顧客品嘗純天然水煙的魅力。“很多人都想嘗試,他們邊抽便聊天,很享受”,薩克爾說。

大約六、七年前,阿拉伯水煙悄然出現在香港。那時,有著濃郁異域風情的它吸引了一批“探險者”,加之經營水煙生意的店鋪不多,人們常常需要排隊抽水煙。而現在,距薩克爾餐館不遠處的蘭桂坊酒吧區,其中一條小巷裏,就開有6間水煙店。

東、西混搭“玩”魅惑水煙

窄窄的巷子,三人並行便顯局促,各家水煙店的桌子和沙發沿著路面依次擺開。香港寸土寸金,地租昂貴,為最大限度利用空間,小圓桌搭配小軟凳就是一張臺。南亞裔的服務生就像獵人一樣守候在路中間,稍有打望,他們便會以閃電般地速度將你“捕獲”。

我偏愛拐角處的一家水煙店,在激烈的美國搖滾樂中,坐在矮靠背的皮沙發上,桌上點著蠟燭,黃色和棕色皮膚的服務生奔波於顧客之間,香港文化中特有的東、西“混搭”在此彰顯無遺。

開羅夜色中抽水煙的女人輕輕吐出白色煙霧。

水煙每支售價約兩百港幣,口味包括奇異果、蜜瓜、櫻桃、柳丁、椰子、番石榴等。點了柳丁口味,服務生熟練地把煙具放在桌上,並為我裝上一次性的塑料煙嘴。在開羅,水煙是放在地上的,突然間,放在桌上“居高臨下”的水煙讓我有些不適應,總擔心它會掉下來。水煙管和煙嘴都是塑膠材質,銅罩子蓋住了將產生的煙霧,若非服務生偶爾加炭時揭開罩子,多數顧客也許到買單時也未必知道罩子裏原還藏著用錫箔紙包裹的煙膏。

礦泉水搭配水煙,我自嘲自己的選擇太不專業,瞧瞧周圍的人,他們正喝著各式雞尾酒、威士卡、果汁、啤酒、伏特加,簡直五花八門。活用東西方各種元素再衍生出自己的玩法,這就是香港。

在這裏,更多人不是“抽”水煙,而是“玩”水煙。幾個人圍一桌卻只點一支水煙,其中一人緊緊握著煙管就是遲遲不抽;一對情侶依偎在角落,一支水煙、兩人分享,在縹縹緲緲的煙霧中,親親密密地呢喃;年輕人興奮地玩自拍,輪流拿著水煙管擺造型;獨身的披著長長卷發的中年女人吐著煙圈,煙圈輕盈,神情飄逸。在充滿壓力和誘惑的香港,人們在夜色中“躲”到這裏,釋放壓力、放空自己。

縹縹緲緲世界安靜下來

深吸一口水煙,緩緩吐出,燈下,溫暖的煙霧色如玫瑰,令回憶蠢蠢欲動,我走進了在開羅抽水煙的舊時光。

水煙遍佈開羅的大街小巷,在牆角、在樹蔭下、在各色咖啡館,從日升到日落,水煙陪伴埃及人度過實實在在的每一天。水煙的標配是紅茶,一片薄荷葉飄在紅褐色的茶湯上,一杯紅茶半杯糖,埃及人嗜糖如命。

最愛夕陽時,若隱若現的金字塔、尼羅河中的三角帆。這是所有旅埃人熟悉的畫面,也是我最喜歡的開羅時間。我們常常在夕陽的尼羅河邊抽水煙。

相比活色生香的香港,開羅的消遣方式可謂“清淡”,抽水煙是開羅人主要的娛樂方式。開羅的水煙煙具要比香港精緻許多,陶瓷或大理石的煙碗,大小約等於標準紅酒杯杯口,煙膏放在煙碗上。中高檔的餐廳或水煙店會用錫箔紙包裹煙膏,錫箔紙上紮有小眼兒,燒紅的炭放在錫箔紙上。黑色、紅色的煙膏散發出濃烈的香甜氣味。一根軟管連接煙瓶和煙管,軟管多為羊皮製成。金屬或木制的煙嘴上有漂亮的阿拉伯雕刻,並鑲嵌彩色玻璃。煙瓶裏裝著清水,也可以加入果汁、牛奶、紅酒以調味,玩盡混搭是抽水煙的一大樂趣。而普通民眾,他們不用錫箔紙,直接將炭放在煙膏上,產生的大量煙霧非常嗆人。

有600多年歷史的開羅哈里里市場。

開羅的午後,慵懶的陽光從水煙館的落地窗慢悠悠地晃進來,停在厚厚的阿拉伯地毯上。我窩在寬大的沙發裏,在優美的阿拉伯音樂中,看著棱角分明的埃及小夥子,像耍雜技一樣殷勤地往煙膏上加炭,深深地吸一口煙,輕輕吐出,煙霧幾乎將自己裹住——在那一刻,世界都安靜下來。

店裏提供的水煙大約能抽半個小時,期間,侍者會不停為你加炭。待心滿意足地抽完,腳底便像踩了棉花,男人臉上掛著憨笑,女人的眼神變得迷離。

2011年,在開羅抽一支水煙約支付14.5埃磅,約合人民幣15元(按當時匯率)。一盒大約50克的水煙煙膏在大超市的售價約為25埃磅,一盒煙膏大約可抽10次。

那年開羅正值青春

對於許多有旅埃經歷的人,水煙承載著他們的故事和情懷。尼羅河邊,夕陽餘暉中的金字塔若隱若現,星星點點的三角帆從眼前駛過,在那裏,水煙抽出的是日常也是滄桑。從開羅解放廣場回來,從利比亞班加西歸來,一群正值青春的年輕人曾聚在一起,在尼羅河邊,抽起水煙,在那個中東動盪的時期,他們彼此溫暖、相互支持。

“還要加炭嗎?”,棕色小捲髮的服務生打斷了我的回憶,他俯身問我,年輕的臉上帶著無憂的笑容。許久未抽水煙,我居然被濃烈的味道嗆得不行,不停咳嗽就像第一次抽一樣。由於水煙是用肺深深地將之吸入,大量煙霧便隨之進入身體,深吸一口水煙所產生的煙霧量遠多於吸一口香煙,所以大量的煙霧容易讓新手頭暈目眩。小捲髮建議我下次點蘋果口味的水煙,他說,在香港,顧客大多選擇淡香口味,只有諳熟水煙的熟客才會點像柳丁、桃子口味的濃烈型水煙,“勁兒太大!”。

那年開羅,我們正值青春。我(右一為本文作者)和我的同事們在那裏度過了不平常的兩年。

從開羅到香港,一樣的水煙,不一樣的意境。已在香港8年的埃及人薩克爾雖常會想念他位於開羅吉薩的家——窗外金字塔影影綽綽的風景,然他的心已融入香港。薩克爾喜歡香港的自由、開放和多元融合,在這裏,“只要用心做事就會有回報。”

而我,生活也正在繼續。(特別感謝部分圖片提供者 老畢、韓沖)

香港不悶·李豫川 作者介紹

李豫川,成都人。

埃及解放廣場洶湧的人潮,利比亞班加西此起彼伏的槍聲,這一切讓我體會到“記者”的含義,明白了用筆書寫的意義。在埃及兩年工作的經歷,也讓一個嬌憨的女孩踏上了自我發現的旅程。

2013年春天,惜別古老的尼羅河,來到維多利亞港畔,中東的轟烈已成雲煙,眼前展現的是“東方之珠”的動感。我喜歡漫步於港島上環的古老街巷,在市井小店裏品嘗鮮蝦雲吞。幸福,其實就這麼簡單而實在!

在香港,我遇到了更好的自己!

一盞復古燈、一台筆記本,我享受在香港的夜裏碼字,記錄不是為了刷新自我的存在感,或證明在熱點、重大事件中的“我在場”,而只是源於一顆熱愛“寫字”的心,一股想要分享美好的勁兒。我的字裏行間,只想體現那些豐富的人、有趣的事、真實的日子。

當你刷完屏,能輕輕歎一句,“噢,香港原來是這樣!”,這便足夠!香港不悶,也許比你想像的更豐富!

來吧,讓我們一起品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