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西| 中東格局的歷史與現狀

亞太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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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亞太日報特約記者 張寧

難民問題,巴黎暴恐,俄土爭端……近期這些新聞熱點似乎都與中東有關。了解中東格局的歷史與現狀,對於看清當今世界大勢,或許不無幫助。

帝國鄉愁 霸業成空

“中東”與“近東”、“遠東”無異,也是一個西方中心論語詞。它並無確切定義,大概是指歐洲以東、遠東和近東之間的地區。地理範圍橫跨地中海東部至波斯灣以及地中海南部的大片區域。地區內數十個國家分屬歐洲、西亞和北非。

中東地區連接歐、亞、非三大洲,溝通大西洋和印度洋,自古以來便是東西方交通樞紐,戰略地位極為重要。另外,由於多數地區處於沙漠,歷來存在對淡水等生存資源的爭端,大國爭霸圖存的傳統和意識因此而深植于民族心理中,延續至今。

較早出現在中東歷史上的龐大帝國是波斯。波斯帝國起自伊朗高原,始於公元前550年,至1935年巴列維王朝禮薩·汗改國名為伊朗,始告結束。

巴列維王朝末代國王禮薩·汗及家人。 資料圖片。

全盛時期的波斯帝國領土東起印度河平原、帕米爾高原,南抵埃及和利比亞,西臨小亞細亞和巴爾幹半島,北至高加索地區。

了解這段舊事,或許可以幫助我們理解伊朗人強烈的民族自尊和驕傲心理。他們曾經主宰過舊世界的半壁河山,自然無法屈從現今“核大國俱樂部”對它的排斥與拒絕;他們認為自己的國家在伊斯蘭世界應當扮演重要角色,參與制訂遊戲規則,因此在伊拉克、敘利亞、黎巴嫩和阿富汗,人們都依稀看見伊朗的政治影響力,這些國家歷史上都曾在波斯帝國版圖之內,伊朗要求更多話語權,這樣的訴求,從它的角度看,也不足為奇。

波斯之後,中東的後起之秀是阿拉伯帝國。阿拉伯帝國存在於632年至1258年,極盛時疆域東起印度河和帕米爾高原,西及大西洋沿岸,北至高加索和里海地區以及法國南部和西班牙,南達阿拉伯海和撒哈拉沙漠。

阿拉伯帝國國土面積達1340平方公里,它的疆域和波斯帝國有所重疊,但超過前者,成為人類文明史上東西跨度最廣的帝國之一。阿拉伯帝國的政治、文化影響力至今猶存,帝國情懷在海灣地區和撒哈拉以北的十多個國家仍是強大的精神紐帶。這些國家同文同種,在諸多國際問題上同氣連聲,其中的埃及、沙特阿拉伯、卡塔爾和阿拉伯聯合酋長國等,在伊斯蘭世界發揮着重要影響力。廟堂之外,又誕生了本·拉丹和巴格達迪這樣的人物。他們的恐怖手段和暴力行徑固然不見容於各自的政府,但重建哈里發帝國的霸業宏圖,卻在官方、財界乃至平民百姓中,得到不少同情和支持。

繼阿拉伯帝國後,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在1299年至1922年成為中東的主宰。這個突厥人建立的帝國極盛時同樣地跨歐亞非三大洲。它滅亡東羅馬帝國後,卻以羅馬繼承者自居,視己為天下共主。

油畫大師提香于1530年創作的《弗朗索瓦一世與蘇萊曼大帝》,描繪了法國與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的蜜月期。 資料圖片。

奧斯曼帝國處於東西文明交匯處,對東西方文明的傳播和融合做出過巨大貢獻。

一戰後,奧斯曼帝國喪師失地,淪為“歐洲病夫”。凱末爾在帝國廢墟中領導革命,建立土耳其共和國。這個國家如今是伊斯蘭世界現代化程度較高的國度,它的大國雄心從來沒有消退。這就不難解釋,土耳其為何會與宿敵俄羅斯在敘利亞問題上再度碰撞。敘利亞曾經是奧斯曼帝國的屬地,又仍然處於俄羅斯認為的勢力範圍之中。大國角力,常以小國存亡為其抓手。這樣的戲碼,仍然在不斷重演。

血脈同一 教仇綿延

複雜的宗教和教派衝突,一直貫穿中東歷史,也使對中東問題有興趣的後人常感迷惑。不太為人所知的是,今日中東核心問題的兩位主角阿拉伯人和以色列人,竟然來自同一個祖先——阿拉伯半島上的閃米特人。

壁畫上描繪的閃米特人。 資料圖片。

看似水火不相容的基督教、猶太教和伊斯蘭教其實均發源於中東地區,亦有不少共通之處。這從男子所起的教名上可見一斑。基督教和猶太教名亞伯拉罕和伊斯蘭教的易卜拉欣接近;約瑟夫又和優素福接近……

到了後來,政治利益團體之間的衝突與對立,導致同一血脈和具有接近性的宗教之間,仇殺不斷,遺禍至今。

穆罕默德創立伊斯蘭教初始,猶太人和基督徒敵視、壓制他,他依靠阿拉伯騎兵擴張勢力;後來的幾個世紀裡,歐洲人組織多次十字軍東征,以劍與火來傳播宗教。今日宗教衝突中的血腥暴力,其來有自,有着深刻的歷史背景。

即便是在同一宗教內部,勢不兩立的派別之爭也絕不鮮見。例如,伊斯蘭教的兩大派系--擁戴穆罕默德後裔的教眾和主張由哈里發代表真主的教眾分別形成什葉派和遜尼派。

在不少遜尼派阿拉伯人看來,信奉什葉派的伊朗人甚至比信仰猶太教的以色列人還要“邪惡”。某種程度上,這解釋了為什麼眾多阿拉伯國家支持敘利亞反對派而伊朗卻是巴沙爾政權的堅定捍衛者--敘利亞反對派主要由遜尼派人構成,而政府一方成員主要來自什葉派的分支阿拉維派。

伊朗人在聖地Imamzadeh Helal參加什葉派活動。 資料圖片。

19世紀以降,伊斯蘭教面對日益複雜而嚴峻的社會衝突與變遷,西方國家對伊斯蘭世界的侵略與掠奪不斷加劇,導致不少伊斯蘭國家殖民化與半殖民化,伊斯蘭教復興運動與民族解放運動開始結合。與此同時,伊斯蘭教內的教派衝突以及它和其他宗教之間的矛盾,並無弱化的跡象。錯綜複雜的宗教爭端,加劇了政治格局的不穩定,也為西方勢力的分而治之、巧取豪奪創造了條件。

核心爭端 私心操弄

巴以衝突被認為是中東核心問題,也是世界上持續時間最長的地區熱點問題之一。近期,巴以爭端的熱度似乎讓位於敘利亞危機以及由其衍生的歐洲難民問題。這些問題產生的根源,在於外部政治勢力出於私利的介入。

當地時間2014年7月4日,以色列舒阿法特,巴勒斯坦抗議者與以色列警方發生衝突。資料圖片。

英國在猶太複國主義者和巴勒斯坦人之間首鼠兩端、兩面三刀,是巴以問題的始作俑者;美國偏袒以色列,導致問題遲遲難以徹底解決。巴以爭端的責任問題早有共識,無需贅言。

敘利亞問題的濫觴,源自2010年以來的“阿拉伯之春”。美國為代表的西方勢力,希望借助“民主力量”,推翻親俄親伊朗的巴沙爾政權。這與遜尼派大國土耳其、沙特阿拉伯和卡塔爾等不謀而合,代理人戰爭由此爆發。這就是敘利亞危機遷延數載難以解決的根本原因。

2015年1月20日,人們通過屏幕關注兩名被“伊斯蘭國”挾持的日本人質的消息。 資料圖片。

另一未曾預料的衍生物則是“伊斯蘭國”。這一組織原本是“基地”組織在伊拉克的分支,曾經在伊拉克軍方和反恐民間武裝的共同打擊下,生存空間不斷遭到壓縮,瀕臨滅亡。敘利亞危機卻讓它起死回生。西方勢力和阿拉伯大亨開始縱容其擴張,並從人員、資金、軍火等各方面對其“輸血”,企圖讓它扮演推翻巴沙爾政權的急先鋒。結果是今日的恐怖勢力坐大,一直把難民潮推到歐洲大門前,還把巴黎投諸血與火的恐怖之中。這是典型的“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俄羅斯近期對敘利亞危機的強勢介入,固然有其自身的政治利益考量。也有人認為,俄方的“猛藥”或許有利於問題解決。一些私心濃重的國家,生怕自己培植的“代理人”敗下陣來,或許還會繼續出台飲鴆止渴、病急亂投醫的招數。在這種私心私利的驅動下,中東亂局,仍將不可避免地持續下去。

作者簡介:

張寧說,15年的記者生涯,似乎在不斷演繹一路向西的橋段,仍只是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初級實踐。

2002年至2014年,張寧在10餘年間,五度轉場,先後在巴基斯坦、澳門、阿富汗、伊拉克和香港駐站。儘管從業經驗豐富,遺憾一直未能“沖出亞洲”。

在巴基斯坦、阿富汗和伊拉克這三個堪稱危險國度的摸爬滾打,令他的肌肉變硬,心腸變軟,略悟生命脆弱而寶貴的意義。

2004年東南亞海嘯、2011年美國撤軍伊拉克、2015年尼泊爾地震……這些重大新聞事件發生時,張寧都在現場,見證歷史。可以說,更多時候他的記者生涯與爆炸、槍擊和災難相伴,與此同時,他也試圖找尋這個世界何以變得如此恐怖和異常的答案。

“我們所處的這個世界仍不安寧,戰亂、恐怖、災難、災害,幾乎無處不在,今有幸借助亞太日報這一新媒體平臺,與朋友們分享自己的經驗和體會,幫助朋友們了解己身足跡尚未達到的領域,這是我最大的欣慰。”

張寧說,這些對戰地經歷的回顧,絕無自傲自矜成分,更多地是想和同儕分享內心交織的悲欣,共同為尚在硝煙裡煎熬著的兄弟姐妹祈福。過來人的心從未離去,仍與你們相伴始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