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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孤儿是一个对中国观众来说并不陌生的故事，这段关于复仇的经典已被传颂千年——晋灵公时，武臣屠岸贾与文臣赵盾不和，赵氏家族落难。为保护赵氏孤儿赵武免遭杀戮，赵家门客程婴与老臣公孙杵臼定计，程婴用自己的亲生儿子作为替换。屠岸贾残忍地将被误认为是赵武的程子刺杀，程婴忍辱负重将赵武养育成人。二十年后，赵氏孤儿获知真相，诛杀屠岸贾以报家仇……这段由元代戏曲作家纪君祥创作的杂剧在牺牲和复仇的选择中尽显张力，在正义和邪恶中撕拉牵扯，呈现出家与国、宗族与个人的羁绊，心灵与肉体的悖反，意志与命运的抗争，写就一曲伟大悲歌。
这部传世之作也深深吸引着导演徐俊，长久以来他都在思考如何将其进行现代演绎。在他看来，纪君祥给后人留下了两个核心问题：其一，程婴为何选择自己的亲生孩子来替代赵氏孤儿接受死亡的命运；其二，赵氏孤儿如何面对养育其十六年的屠岸贾正是自己家族仇人的事实。徐俊苦苦寻找着解读这两个问题的切口。
直到2017年的一天，他到英国皇家莎士比亚剧团交流学习，观看了由英国诗人、剧作家詹姆斯·芬顿改写的话剧版《赵氏孤儿》，此剧一经在伦敦演出即引起轰动。读过剧本之后，徐俊立刻有相见恨晚之感。“芬顿做了一个令人兴奋的解读。诗人用西方哲学的直观和诗相结合，将目光投向了故事中没有被发掘的角落，原来那些黯淡的地方隐藏着答案。”
徐俊基于芬顿的版本改编剧本，期待着能用音乐剧的形式靠近纪君祥，甚至超越他。新版《赵氏孤儿》将于5月27日在上海首演，随后开启全国巡演。
西方剧作家诠释中国悲剧美学，《赵氏孤儿》在每个时代都有现实意义
尽管《赵氏孤儿》植根于中国的传统伦理价值之中，但是它的魅力早就波及到全世界。18世纪，赵氏孤儿的故事就已跨出国门，在伏尔泰和歌德的翻译和改编之下成为闻名西方的东方故事。此后300多年的欧洲历史上《赵氏孤儿》的流传从未被中断，在意大利、法国、德国都有根据该剧改编的剧作上演。在徐俊看来，芬顿的改编将其推到了新的高峰。
“亨顿的剧本尊重东方，尊重原著，又注入了理性和诗性并行的现代关照。”徐俊认为，芬顿的剧本严格按照诗人的理念，是一字一字推敲出来的，符合我们所说的“三分唱，七分白”，这极考验文学修养。而剧本构造又是严格按照黑格尔的悲剧结构，突出为自由意志选择负责的一面。
程婴在正义和邪恶的搏斗中用自己的自由意志选择了正义，选择了牺牲自己的孩子拯救赵氏孤儿乃至全国的出生婴儿，他也是选择了比死更艰难的忍辱负重。而赵氏孤儿程勃通过游历看到养育自己多年的养父屠岸贾的残暴和罪恶，他同样在运用自由意志做出选择。此种植根于东西方跨文化语境的表达就此拥有了更多的层次。
徐俊表示音乐剧版《赵氏孤儿》本质上是一部现代剧。这部中国传统的元杂剧到达了西方，又从西方回到了当下。《赵氏孤儿》在每个时代都彰显着当代的现实意义。中文剧本翻译、台湾大学戏剧学系主任彭镜禧在发布会上通过录制好的视频阐述自己对剧本的理解，“在以往《赵氏孤儿》中的人物是受到了传统观念的牵引而走向了自己的命运，今天的这出戏跳出了过往的窠臼，其中的人物有血有肉、有人性、有思想，特别是有着现代的个体意志。于是赵氏孤儿迈着大步走进了我们的现代，老旧的故事有了全新的样貌。”
音乐剧《赵氏孤儿》发布会现场（图片来源：剧方提供）
“程子灵魂”成点睛之笔，两个孩子被错置的命运值得推敲
作曲家金培达、词作家梁芒与导演徐俊被称为中国原创音乐剧“铁三角”，这一次是他们的再度合作。
金培达说，“我是用了六十年的时间来创作《赵氏孤儿》。”他认为，艺术工作者人生里的积累和经历、做过的决定、犯过的错、做对的事情最终都将融入到作品的呈现之中。创作过程中，他自己无数次被情节、人物的命运打动。感动之外，他对人生也有了新的反省，思考生命和死亡到底意味着什么。
梁芒表示，最初在作词的时候进入不了角色，因为这个题材很熟悉，看过无数高手写的版本。而疫情给了他无尽的灵感，到了最后，每一个角色都曾让他“如嘉陵江水般”痛哭过。
亨顿剧本中的神来之笔在于“程子灵魂”角色的塑造。顶替赵氏孤儿而被杀的程婴之子在此前一直只是一个概念、一个符号、一个道具。亨顿在为发布会现场录制的视频中阐述道，“那个孩子在遭遇命运无情的对待时，被遗忘了。”他希望能还以一席之地，由此程子灵魂的角色诞生，他有了思想，也有了对父亲的灵魂拷问之景。在亨顿的创作中，程子灵魂在最后一幕登场。但在本次中文版音乐剧中，他贯穿始终。
程子灵魂扮演者、音乐剧演员方书剑认为，程子灵魂是在中国舞台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角色。在戏中，他的每一次出场都至关重要，“这给了演员很大的压力与空间。”这一角色和由徐均朔饰演的程勃被称为“双子”，程子用灵魂的形式返回十多年前看到双子被置换的场景；十年之后，两人依依相惜。两个孩子被错置的命运颇值得推敲。灵魂的声音如何塑造？它是不是正常的声音？声乐指导王作欣和音响设计王南南为此花了不少的功夫，他们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创作，将情绪与深意通过优秀的音乐和人声准确传达出来。
程子灵魂角色海报
本剧汇集了郑棋元、徐均朔、方书剑、何良辰等音乐剧演员，也有话剧演员庞胜之的加入，还迎来了影视明星明道、薛佳凝的跨界出演。首次出演音乐剧的演员薛佳凝在剧中扮演晋国公主，也就是赵氏孤儿的妈妈。她认为，这个角色是一个有含金量的选择。“很多人选择价值，我更希望自己选择意义。我希望自己演绎的作品不是快餐，而是一种文化深耕的产物。对我来说，演这部剧是一个对灵魂和思想重塑的过程。排练过程中特别痛快，那我相信最终的呈现一定也是痛快的。”
(2021年5月27日-6月6日，音乐剧《赵氏孤儿》在上汽·上海文化广场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