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木里到泸沽湖,寻找香格里拉之源

亚太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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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3年,英国作家詹姆斯·希尔顿出版《消失的地平线》一书,从此东方的秘境香格里拉如同一块闪闪发光的磁石,吸引了无数人。当人们试图在真实的世界里寻找这个虚构的幸福王国时,他们发现了这本书的灵感来源——美籍奥地利探险家、植物学家约瑟夫·洛克在上世纪20年代对云南和四川进行了多次考察,并在美国《国家地理》杂志上发表了一系列文章和照片。

几十年之后,洛克考察线路上的现代人开始将文字中的香格里拉与身边壮丽的风景进行对应。云南的中甸率先将城镇更名为“香格里拉”,四川的稻城、亚丁也不甘落后地打出了“最后的香格里拉”的招牌,行动最慢的是木里,这片藏在大山里的地域,如今宣传语是“香格里拉之源”。

木里大寺

本文图均为 黎瑾 图

从木里到寸冬海子:上帝浏览的花园

尽管共享香格里拉之名,木里却是最鲜为人知的那一个。进入木里的道路翻过群山重重、越过一道道深沟河谷,靠近县城处在铺新路,标识不明,我们一度错过进城的分岔口。县城内也正在大规模修整,尘土飞扬,或许正是为了迎接即将因香格里拉而到访的大批游客。

洛克于1924年、1928年和1929年三次到达木里,并由木里进入亚丁、稻城一带。他发表的《中国黄教喇嘛木里王国》等一系列文章,第一次让这片藏在群山中的藏地为世人所知。真正的珍宝自然不在县城,那些雪山掩映下的寺庙、海子、林场与村寨,才是香格里拉的源头。

康坞山顶,寸冬海子。

从木里到泸沽湖的公路刚修葺一新,几乎不见车辆,偶尔会出现平整漂亮的观景台,供自驾者一览山间风光。我们随路标拐入一条岔路,行至一个山坡高处,三座佛塔矗立在秋日强烈的阳光下,烈烈山风吹动彩色经幡。站在这里朝北方眺望,雪山在远处遥遥辉映,一片金黄的牧草包围着一个湛蓝的湖泊。

寸冬海子位于海拔3404米的康坞山顶,因形状狭长,又被称作长海子。湖水中有一滩滩绿洲草甸形成的“浮岛”,随季节变换而改变颜色,随风力作用而缓慢漂移,仿佛有生命一般。此时正值淡季,几乎没有游客,路上只我们一辆车,这片海子只属于我们与慢悠悠吃草的牦牛。

虽然湖畔的牧场围着简易的栅栏,游人不能与水亲近,但湖畔高低起伏的公路地势比寸冬海子更高一些,沿路而行,正好可以俯瞰狭长水面。四周的草场与湖中草甸皆是一片金黄灿烂,山坡上铺着一片片深绿的针叶林,天空中几乎没有一丝云彩,只有皑皑白雪浮在黑山之上,衬托出海子耀眼的蓝色。

寸冬海子里的“浮岛”

康坞大寺和木里大寺:不可思议的神秘仙境

在寸冬海子不远处,便是木里三大寺中的康坞大寺。洛克在游记中写道,木里王总是在这三大寺轮流居住,每一个地方住一年,而且规律一样: 木里、康坞、瓦尔寨。

沿着三座佛塔旁的道路行驶,林中已有洁白积雪,树丛中的经幡越发密集,在一座挂满经幡的白塔处转弯,不多一会,便有观景台可远眺被森林与雪山围绕、坐落在河谷间的高山草甸上的康坞大寺。穿过藏传佛教彩绘的寺门,通往大殿的道路两侧彩色经幡迎风飞舞。路边的山包上有一处荒草丛生的废墟,这就是木里王宫的遗址。

几位红衣喇嘛正坐在草地上聊天,一位老喇嘛在费力铲除院门口积雪结成的冰。康坞大寺始建于17世纪初,如今所见的措钦大殿是新建的,建筑大师甲央巴丁是唯一健在的曾经见过洛克的老人。四层高的大殿白墙黄顶、经幡飞扬,很是气派。殿内点着酥油灯,暖黄色的光线中雕刻和壁画鲜艳生动,将藏传佛教的种种传说描绘得精细优美。

康坞大寺大殿

回到往泸沽湖的主路,继续往前行驶。道路越发崎岖,于连绵的山中绕了又绕,在博科乡附近,公路与理塘河同行,宽阔的水面与群山映衬。海拔越来越高,待看见有年轻的喇嘛在路边洗车,便知道木里大寺近了。

洛克第一次到访时,在木里大寺住了三天,受到了木里王的热情款待。他在游记中这样形容道:“陡峭的山谷两旁是冰雪覆盖的悬岩绝壁,小小的木里就在陡峭的半山上,周围一片橡树林,在早晨的朝阳下显得非常美丽,像一朵带叶的花蕾。”

洛克惊叹于精美绝伦的藏式建筑,拍下了许多照片。而与老照片里规模庞大、几百栋房屋占据整个山坡的木里大寺相比,如今我们所见的寺庙规模远不如从前,昔日风光只能全凭想象。现代陆续重建的寺院建筑群依然是沿斜坡从低到高展开,低处白塔环绕,路边还有一处已化作土包的遗迹,高处视野开阔,大殿高耸的金顶在落日的光芒中熠熠生辉。

木里大寺大殿门

这里更是游人罕至,我们沿着山路从低到高、从高到低,在寺庙中绕了几圈,都只见到几个慢悠悠经过的喇嘛,和空地上晾晒着的红色僧袍。宏伟的大殿大门紧锁,我们只得在殿外惊叹于繁复的鎏金大门、彩绘壁画与雕梁画栋,嗅着酥油的隐隐香气,试图从门缝中一窥26.73米高的强巴佛鎏金大铜像。

一个小喇嘛极其有礼貌地告知了寺庙各建筑的功用,只是寺庙附属的宾馆也没开门,我们便放弃了留宿的打算。沿着盘山路下行时我抬头一看,一位老喇嘛正站在寺庙外的嘛呢堆旁目送我们离开,狂风吹动他宽大的袍子与四周的经幡,傍晚的余晖将他与嘛呢堆都映成一个剪影。除了风声太盛,此刻万物寂静无声。

夜幕笼罩群山时,我们还在空无一车的道路上往泸沽湖行驶,于黑夜的沉默中将木里的风土人情一再咀嚼——“群山之中不可思议的神秘仙境,在那里,黄金和中世纪的富裕与奶油灯和松明火把形成鲜明的对比。”

泸沽湖里格半岛

泸沽湖:神居住的地方

1924年,洛克从丽江出发,由南向北穿过金沙江峡谷、路过永宁,进入木里。我们的路线恰好与他相反,由木里向南,来到泸沽湖。永宁就在湖的西北部,洛克当年与这里的吐司总管阿云山交好,他充分利用这位热情诚挚的朋友给予的特权,在考察中得到了护卫、马帮和高规格的待遇,并住进了泸沽湖中的黑瓦峨岛。现在,这座如船只浮在平静水面的美丽小岛也被称为洛克岛。

川滇交界处的泸沽湖有一种无论多少游人都无法打破的宁静氛围——人们在望见它的第一眼,便会屏住呼吸、惊叹得无法言语。深蓝的湖水清澈透明,周围森林覆盖的群山、伸进湖中的半岛、湖心中的岛屿,都被完美地倒映在平静的水面中。若不是穿着艳丽的民族服饰的摩梭族妇女撑着猪槽船,在水中荡漾起道道波纹,便会觉得湖水犹如一面镜子、一块水晶,永远安静平和。

草海一瞥

清晨的光芒照亮湖水,将里格半岛优美的轮廓勾勒。午后的阳光强烈,湖水透彻、倒影清晰。傍晚的日落洒在女神湾,湖水在深蓝、紫红与绯红之间过渡。夜晚的星子组成银河,拍岸的水声中夹杂着恋人在情人滩的絮语。

一向文采欠佳的洛克也为泸沽湖奉献出了最美妙的语句,他夸赞这是“全云南最漂亮的一个湖,无法想像还有比这更美的环境……真是一个适合神居住的地方”。

而我以为,泸沽湖最美之处在草海。这是一片广阔的湿地,秋冬季正是最灿烂的时候,金黄的水草一眼望不到头,飞鸟从低空掠过,野鸭在草丛中幽蓝的水面上游动。走婚桥从草海中穿过,摩梭族的母系氏族社会也吸引了许多好奇的探访者。

湖畔的摩梭民俗博物馆展示了摩梭族人的种种习俗,我们在老祖母居住的祖母房听到了各种各样的故事,包括走婚、达巴信仰,以及洛克与阿云山的故事。当数年后洛克重返泸沽湖,挚友已经去世,让他悲伤不已。如今这个神居住的地方,只留下了一段段关于香格里拉的传说。

(来源:澎湃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