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电影《别告诉她》让32岁的奥卡菲娜获得了第77届金球奖最佳音乐及喜剧类电影女主角,她成为首位获得金球奖音乐/喜剧类电影最佳女主角的亚裔女性。这位美籍中韩混血女孩,还参演过《瞒天过海:美人计》和《摘金奇缘》,除了演员身份,她还是说唱歌手、脱口秀艺人。前一阵,她的新剧在Comedy Central开播,并在开播前就获得Comedy Central的第二季续订。主演的同时,她还是该剧的编剧与制作人,新剧名叫《奥卡菲娜是皇后区的诺拉》(Awkwafina Is Nora from Queens),从名字就透露出奥卡菲娜这次讲述的故事,有着强烈的自传色彩。奥卡菲娜的本名Nora Lum,被原封不动搬到剧中女主身上,女主人公Nora的中韩混血身份、母亲在她幼时去世、单亲家庭、在奶奶和父亲的照顾下长大、父亲从事IT行业、长于纽约皇后区等身份背景,全是奥卡菲娜的真实人生经历。不同的是,奥卡菲娜本人早早认清了自己的职业之路,剧中的Nora则是个临近三十无工作、无爱情、无银行账户的卢瑟,跟父亲和奶奶住在一起,过着混吃等死的日子。故事则紧紧围绕着Nora一家人展开。每集围绕着Nora生活中的一件小事,衍生开来,将Nora的卢瑟生活,讲述得恶搞三俗但十分好笑。
奥卡菲娜从小由祖母照顾,并受到其深远的影响。无疑,她把自己对祖母的感情融入了这部剧集。
Nora的祖母是全剧最具个性的角色之一,顶着说唱歌手Eminem发型,满口开黄腔的酷奶奶,是Nora的守护者、引领者、最好的朋友、最坚实的依靠。
面对焦虑失意的Nora,奶奶安慰她的方式堪称“曲折离奇”,且“直击要害”。
试问哪位女性面对这样的安慰,能反驳?能不动容?
而父亲作为这个三口之家的养家之人,从Nora四岁开始成为单身父亲,这一当就是二十多年。对于女儿的一事无成,父亲也有焦虑和担忧,但呈现于Nora面前的永远是温温吞吞的语调,和万年不变带着一丝尴尬的谜之微笑。
他让Nora一步一步来,别把自己逼太紧,为她介绍工作,鼓励她做想做的事,但自己却攒了一肚子压力跑去参加单亲家长互助会,在一群为三四岁的小混蛋们头疼的家长中,无颜说出自己家的“小混蛋”已经27岁了。
Nora的表兄则是家族中那个和她形成鲜明对比的孩子,一路优秀藤校毕业,工作出色,生活有品,极其擅长在Nora面前阴阳怪气和婉转炫耀。
但同时,他依然对Nora有着天然的亲近和信赖。在需要家人陪伴和支持时,被他平均每集嫌弃一次的Nora还是他倾诉的第一人选。
奶奶、父亲、表兄,这三个人所代表的“家庭”,是Nora二十多年来,从各种意义上来讲,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她从他们身上习得待人处事之道,习得乐观随性的生活态度,习得善良大度的品格,他们在血缘之外塑造了她,成为了她“自我”的一部分。
Nora在“卢瑟”这个自嘲意味很强的标签之外,其实是一个乐观慷慨,风趣幽默,对待陌生人和家里人都温柔体贴的女孩。她甚至还非常聪明,第一次在堵场玩21点,就因惊人的算牌技能,赢得庄家面无人色;仅用不到一个小时就学会了网页制作。
按理说,这样聪明的她,不应该在家啃老,那问题究竟出在哪里,随着剧集故事展开,观众也在和Nora一起探寻原因。直到第六集,才被Nora的嬉皮姑姑指出了她的问题所在。
Nora大大咧咧的外表下,其实有着相当敏感的一面,因此,她善于共情,待人宽容,但同时,她也因此容易在遭遇挫折时,怀疑自己,并将这种自我怀疑转化成了一种与他人建立联系、从他人获得认同的强动力。
于是我们看到她一再因他人的请求而放弃自己的需求,事后却觉得不适;或者轻易地被骗子哄去做产品测评,在不断伪装假身份的过程中反而找到了一点荒谬的自我存在感。
她的不自信,她对周围世界的无所适从,在做房产中介一集中,呈现得非常明显。父亲介绍的工作,她明明提不起劲,但还是接受了。白天上班,晚上还要和网游里的队员一起打游戏,虽然极度疲惫,但为了不让大家失望,她不惜嗑药也要撑住自己24小时不合眼地满足各方人马的要求。
她甚至跟着老板换了两次同款发型。
这真是一个太典型的,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期望在讨好他人过程中获得自我认同和成就感的例子了。而这个例子又极其有代表性,她身上的这份懦弱的讨好,大概在我们身上或多或少、某个时期,曾经存在过。
如果要追溯她这种性格形成的源头,我们依然要回到她的家庭中去找寻。也许是自小单亲所形成的小心翼翼和过度体贴,也许是亚裔身份使她在自我认同上有更多思量。不管如何,这份小小的挣扎,让这部荤素不忌的段子剧,有了一层丧而温柔的滤镜。
而说到亚裔身份,就让我突然想起了这几年挺火的脱口秀演员黄阿丽,她曾调侃在如今美国极其重视政治正确的社会舆论中,她是唯一可以开各种玩笑百无禁忌的,就因为她亚裔、女性、孕妇等多重身份。对于奥卡菲娜或许也是如此,在剧中,奶奶最精彩的一场戏,是带着一帮华裔奶奶,和韩裔奶奶们为了一个插座展开battle。双方针锋相对的场面极为喜感,但在当下的舆论场中,这样的场景无疑会挑动有些观众敏感的神经。可是,作为中韩混血的编剧,无伤大雅地调侃一下中韩文化又如何呢?
创作者是无法让所有人满意的,奥卡菲娜在她的创作历程中无疑必须要明白这一点,正如Nora也必须明白讨好他人并不能解决自己的内心困境。但有意思的是,对于喜剧人来说,“逗笑”别人这一行为本身,就会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快乐和成就感。而很多喜剧大师,难道不是一再以自己的悲剧做养料,成就供他人捧腹的喜剧杰作吗?从这个角度讲,“逗笑”别人,就是一种极具自我牺牲精神的“取悦”他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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