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华太友好,小心抄你家

观察者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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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袁野】

6月26日,澳大利亚发生了一起令人瞠目结舌的事件:该国情报机关突击搜查了一名议员的住宅和办公室,原因是怀疑其“通共”。抬出“国家安全”这柄大刀对付本国政治人物,这在国际政治中已是多年未见,令人仿佛穿越回了冷战年代——或者说,冷战最丑恶的一面,已经在这片南方大陆上复活了。

反华政治迫害升级

6月26日早上6点30分,天刚放亮,12名便衣联邦特工就在摄像机的拍摄下突袭了新南威尔士州上议会议员肖格特·莫塞尔曼(Shaoquett Moselmane)位于悉尼南部的住所,开始进行大规模搜查。一小时后,六名法医加入。上午9点,特工们搜查了莫塞尔曼停在家里的三辆汽车。

在搜查期间,莫塞尔曼的律师赶到,并被允许进入他的家中。媒体还拍到特工们从莫塞尔曼家中拿走了包裹和文件夹。中午时分,莫塞尔曼和律师一起来到他在新南威尔士州议会大厦的办公室,继续接受审问。莫塞尔曼雇佣的兼职员工约翰·张(John Zhang)的家和公司也被搜查。

整个过程杀气腾腾,简直像是麦卡锡主义还魂。“抄家”行动由澳大利亚总检察长克里斯蒂安·波特亲自授权,由该国情报机构澳大利亚安全情报组织(ASIO)和澳大利亚联邦警察(AFP)实施,并首次公开引用了“反外国干预法案”(“foreign interference” legislation),也就是2018年6月通过的澳大利亚《国家安全立法修正案(间谍活动及外国干涉)法案》和《外国影响力透明化法案》。

各家澳媒均对此大书特书。《悉尼先驱晨报》称这是“ASIO近期历史上最重要的调查之一”,“如果找到足够的证据,此次调查最终可能成为澳大利亚、乃至全世界首例:因涉嫌隐瞒中国共产党密谋影响在职政治家行动而引起的外国干涉罪名的起诉。”换言之,自澳大利亚两年前通过这一系列法案以来,莫塞尔曼是首个可能因此面临刑事调查的人。

尽管检方目前还没有提出任何指控,但澳大利亚总理斯科特·莫里森却立即对突袭行动表示了支持,强调政府直接参与其中。很明显,这位总理已经完全把“无罪推定”的神圣原则扔进太平洋了。莫里森说,在实施突袭的前一天晚上,他已经得到了相关简报。他宣称,突袭行动本身即表明外国干涉的威胁是“真实的”和“极其严重的”,“政府决心确保无人能够干涉澳大利亚的任何活动”,“我们不会放过任何试图干预我们的政治体系、我们的能源部门、以及任何外界认为有机会介入的领域的人。”

澳大利亚媒体也陷入了狂欢,各种耸人听闻的大标题充斥版面,比如《澳大利亚人报》的“ASIO追击中国特工”和《每日电讯报》的“内部敌人”。不出所料,九号传媒集团旗下的《悉尼先驱晨报》和《时代》叫得最早,也最欢。

可莫塞尔曼到底“犯”了什么“事”?这些媒体没有一家能说清。从澳大利亚广播公司(ABC)到《纽约时报》,从《卫报》到“德国之声”,他们能举出来的“罪行”,只有这位议员的一系列友华言论:

2017年,莫塞尔曼在议会演讲中称中国是一个“有着伟大历史和伟大人民的伟大国家”,表示澳大利亚政府需要与美国保持距离,并声称部分媒体“偏执地怀疑”中国在澳大利亚的投资背后隐藏着一些黑暗的目的;

2018年,他宣称“中国需要创建一个‘新的世界秩序’来发挥其潜力”;

今年2月,他在发表在《悉尼先驱晨报》的一篇文章中猛烈抨击了澳大利亚的反华种族主义;在发布于社交媒体上的一段视频中,他称赞了中国政府处理新冠疫情的举措。

相信任何一位思维正常、不戴有色眼镜的读者,都不会认为这些言论算得上“罪证”。莫塞尔曼1977年从黎巴嫩来到澳大利亚,1995年至2009年间曾四次担任罗克代尔市市长,2009年进入上议院,成为新南威尔士州议会的第一位穆斯林议员。他是一位热情的反种族主义活动家,代表着悉尼一个有大量华人的选区,经常参加中国文化活动。多年来,他的友华态度一以贯之。除了“政治猎巫”和“因言获罪”,实在不知如何描述莫塞尔曼的遭遇。

也许是为了给“言论自由”的招牌稍微挽回一下颜面,澳媒又抬出了他的交往记录:自2009年进入议会以来,莫塞尔曼曾九次访问中国,他还是澳大利亚上海人协会(Australian Shanghainese Association)的名誉主席和澳大利亚华人协会的成员。然而澳大利亚有120万华裔,这样的访问和会员身份对一位议员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他们还揪着莫塞尔曼的兼职员工约翰·张不放,声称后者曾参加过中国侨办举办的一个宣传培训课程。可英国《每日邮报》表示,张其实只是一名太阳镜销售员。

好吧,也许澳大利亚只是想演示一下什么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被调查的议员肖格特·莫塞尔曼 澳大利亚电视节目《60分钟》截图

任何人都可能被打上“外国特务”标签

只消看一眼澳大利亚从上到下的全套政治表演,就知道莫塞尔曼的案子恐怕不会按照正常的司法程序来进行。退一万步讲,即使法官真的想“秉公执法”,他所需要遵循的也是实打实的“恶法”。连《纽约时报》都承认:

“给予授权的新法律扩大了间谍活动(espionage)的定义……当局将调查北京策划的秘密行动或代理人是否曾试图影响澳大利亚政客或他们的员工,如果他们影响了,当事人又是否意识到了中国政府的企图。”

什么叫“影响”?又怎么定义“秘密行动”和“代理人”?法案一概没提。他们唯一规定的是(按照《外国影响力透明化法案》那刻意含糊的措辞),任何可能与“外国”组织(包括国际组织)合作的人都必须在澳大利亚政府注册,政府可以将这些信息移交给情报机构或者作为证据起诉。任何未进行登记的人都可能被控违反《间谍活动及外国干涉法》,最高可判处20年监禁,罪名是“暗中”(covertly)与海外团体或个人合作以寻求政治变革。

这个罪名很明显就是个筐,什么都能往里装。只要堪培拉愿意,今后任何亲华、友华的声音都可能被打上“外国特务”的标签,面临牢狱之灾。不仅如此,举报者、反战者,或是任何对澳大利亚的亲美政策不满的人,都可能被因此定罪——如果是俄罗斯或者其他什么国家通过这样的法律,肯定会被西方媒体铺天盖地的“反民主”喷得体无完肤。

2018年,这些法案在莫里森的前任马尔科姆·特恩布尔推动下匆匆通过议会,连公开辩论都没有举行。如此特事特办,要么是做贼心虚,要么就是有真正的外部势力施压,容不得拖延。2019年12月,堪培拉宣布拨款9000万美元在ASIO内建立一个“外国干涉威胁评估中心”。今年2月,ASIO总长迈克·伯吉斯罕见地发表公开讲话,声称澳大利亚面临着来自“间谍活动和外国干涉”的“前所未有的威胁”,誓言要加强ASIO在这方面的行动,包括“积极支持”根据《外国干涉法》提起公诉。

“从新法案出台的那一刻起,我就预料到我们的情报机构会寻找一个案例来检验这些法律。”澳大利亚战略政策研究所(是的,就是那家反华“急先锋”)的执行主任彼得·詹宁斯对《纽约时报》表示,该报还此地无银地将其标为“无党派智库”。詹宁斯还暗示说,“这可能是众多调查之一”。

澳大利亚或已铁心反华

近几年来,澳大利亚一直在没完没了地炒作所谓的“中国间谍案”,2017年12月,工党议员萨姆·达斯提亚里就因此被迫辞职;2019年2月,澳大利亚还取消了一名香港商人的永久居留权。至于其他子虚乌有、死无对证的“指控”,更是数不胜数。今年6月19日,莫里森和他的部长们刚刚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指责中国对澳大利亚实施了“网络攻击”和网络“虚假信息”行动。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拿出过任何证据,但堪培拉显然深谙“谎言千遍便成真”之道。

澳大利亚媒体也在格外积极地配合政府,众口一词地大书特书所谓的“中国间谍”,无所不用其极地描绘一幅“中国接管澳大利亚”的恐怖画面。新冠疫情爆发后,他们的攻击更是变本加厉:2月,澳大利亚销量最大的报纸之一《先驱太阳报》将新冠病毒形容为“中国病毒”;4月,在莫塞尔曼赞扬了中国对疫情的应对后,《悉尼每日电讯报》专栏作家蒂姆·布莱尔写道:“吃蝙蝠去吧,朋友”。

“这些并不是澳大利亚媒体对中国充满敌意的报道的孤立例子。”澳大利亚律师联盟发言人格雷格·巴恩斯在香港《南华早报》上写道,“公平地说,两大传媒集团——九频道和默多克旗下的新闻集团报纸,例如《先驱太阳报》和《悉尼每日电讯报》——在大多数问题上都无情地敌视中国。就连政府的广播公司——ABC也被‘中国威胁’所吸引。”

在这些舆论战的狂轰滥炸下,澳大利亚民众对中国的印象在所难免地变差了。另一家活跃的智库罗伊研究所6月24日公布的民调数字显示,只有23%的受访者说他们“多少或很大程度上信任”中国会在世界上负责任地行事,降至历史新低;超过一半的受访者说,澳大利亚与美国的关系比与中国的更重要;94%认为政府应该寻找其他市场,这样澳大利亚就可以“减少对中国的经济依赖”。

西澳大利亚大学高级名誉研究员格雷格·麦卡锡认为,罗伊的民调仅仅反映了澳大利亚公众对媒体所反映的问题的看法。他对《南华早报》表示:“鉴于过去12个月澳大利亚媒体一直对中国持高度批评态度,那么23%的信任度,正反映了人们在媒体上看到和阅读的内容。”

讽刺的是,这些“正气凛然”的媒体,这个“决心确保无人能够干涉澳大利亚的任何活动”的政府,却对最真实、最严重、最赤裸裸地干涉澳大利亚政治的黑手——美国保持沉默。华盛顿至少参与推翻了两任澳大利亚总理:朱利安•阿桑奇在维基解密上公布的揭秘文件证明,美国正是陆克文2010年因党内政变下台的幕后黑手;2014年3月,前美国情报承包商克里斯托弗·博伊斯也在接受ABC采访时披露,早在1975年,中情局就用类似手段推翻了高夫·惠特拉姆政府,2010年不过是如法炮制。惠特拉姆和陆克文都不是澳美同盟的反对者,但美国政府嫌他们在履行同盟义务方面不够可靠。

也许是意识到了这些,如今的澳大利亚工党在“对美忠诚”方面不敢打一丝一毫的折扣,莫塞尔曼被调查后,该党的“飞速切割”就证明了这一点。新南威尔士州工党迅速暂停了莫塞尔曼的党员资格、动议禁止他出席议会,并希望他尽快主动请辞;工党影子总检察长马克•德雷福斯称,外国干预是“一个真实的、日益严重的威胁,我们非常重视”;今年4月莫塞尔曼赞扬中国后,前陆克文政府的部长斯蒂芬·康罗伊称他“绝对是工党的耻辱”,并表示“他竟仍在议会任职,这令人震惊”。2018年的《外国干涉法》是由自由党-国家党政府提出的,但作为反对党的工党全力支持。

执政的自由党-国家党显然更加卖力。今年2月,澳大利亚政府宣布追加11亿美元升级位于澳大利亚北部的廷达尔空军基地,以供美国战略轰炸机入驻。3月,在华盛顿的“五眼联盟”峰会上,澳大利亚政府和另外四国一道要求科技公司交出加密破解能力,并公布法案,扩大了美国情报机构获取澳大利亚情报部门截获的数据的权限。此外,6月初,澳大利亚和印度还将两国关系提升为“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并就“印度-太平洋海上合作的共同愿景”发表了联合声明。

所有这些都证明,澳大利亚(而不仅是本届莫里森政府)已经做出了政治决断,铁了心将自己拴在了美澳同盟的战车上,哪怕牺牲经济利益也在所不惜。在经贸、社会、文化等领域没有太多对华反制手段的澳大利亚,便选择了“国家安全”这张屡试不爽的牌,导致中澳紧张关系进一步升级。我们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个“恐华症”晚期的国家已经图穷匕见,未来肯定会使出更多、更粗暴、更下流的招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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