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為北京大學學生 吳沁俁)提起家鄉,每個人腦中都有自己溫存的畫面。它可以是老屋旁的溪水潺潺,或是老院裡的十里桂花香,也可以是老街老巷青石板路上深深淺淺的水渦。即使時隔多年,哪怕身處異鄉,但只要閉上眼睛,家鄉的畫面依舊清晰動人。
像泛黃牛皮紙上的細緻線條,家鄉的景物早一筆一劃印刻在腦海。有時候聽別人美言它幾句,激動得像看到心上人回眸一笑的少女;有時候不巧遇到別人對它冷語相向,便會流露出少女見情敵般的凶光。家鄉的神聖不可侵犯來得比任何後天培育的感情都真切,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這份溫存大概是與生俱來、溶於血液的。
酸湯水餃
對我而言,生在西安,這的確是讓我倍感驕傲的事。雖不及帝都的大氣磅礴,也不如魔都的摩登時尚,但西安的特別又讓人覺得一字一句難以形容。有意思的是,提起西安,我腦中首先浮現的不是遷客騷人筆下的古都情懷,也不是文藝青年眼中的青磚古瓦,而是那幾條縱橫交錯的回民老巷。西安人稱之為“坊上”,一般也叫做回民街。對我來說,那絕對就是美食的天堂。但正如所有名聲在外的餐館美食一樣,外地人眼中那條回民街絕不是西安人覓食的地方。大部分來旅遊的人都知道那條還算寬闊,燈火輝煌的正街,商販們說著流利的普通話在門口招呼著食客,餐館上掛著色彩鮮明的LED招牌,大多寫著“陝西名吃”、“西安第一”。你要問我味道如何,我只能說那一定比外地夾著香菜青椒的肉夾饃、擱著鹵肉的羊肉泡饃,或者是放了麻醬的秦鎮涼皮要好吃多了。但你要真是想吃正宗那一口西安味,就一定要走過正街,去偏巷看看。
我心中的美食仙境,有一個通俗好記的名字。它叫大皮院,現在閉上眼睛我都仿佛能看見它的一景一物。若是走到巷口,能看見那有一個不顯眼的牌匾寫著大皮院三個大字,走進巷子,首先在右手邊就能看見王家餃子的店面。坐在不大的館子里,點上一碗酸湯水餃,看著店家嫺熟地用小勺在面前幾個大碗裡舀出調料,快速卻又精准地調配酸湯底料,隨後澆上一勺熱湯化開調和,再從鍋裡舀出剛煮好熱騰騰的餃子瀝瀝湯水,隨即倒入酸湯之中。緊接著澆上一勺牛油提香,隨後又撒上青蔥香菜。西安人大多喜辣,也少不了要淋上一勺紅紅的辣油。就這樣一碗香氣四溢,放眼望去紅綠相襯的酸湯餃子就算大功告成了。咬上一口在酸湯中浸泡過的餃子,絲毫嘗不出牛羊肉的腥膻,反倒是湯底的鮮香為餃子增色不少。就這樣一口餃子,一口酸湯,尤其是在天氣冷的時候來上一碗,不單單滿足了味覺,也逼走了寒氣,吃的大汗淋漓只呼暢快。
當然美食絕不僅此一家,沿著巷子繼續向前走,路旁都是回民小店。當然個人口味有所不同,我要找的幾家也僅僅是自己百吃不厭的小館,雖不能說是其中翹楚,但多年以來能一直滿足自己的味蕾也絕對算得上良心推薦。沿街走到盡頭向左轉,不出幾步就能看見一個不大的門臉,門頭沒有大字招牌,只在門口掛了一個小牌子上面寫著“鹵制涼粉”。即便門臉不夠起眼,食客依舊不斷。
鹵制涼粉
所謂鹵制涼粉,其中的“鹵”字的含義並不是如同鹵肉的做法,而是與北京打鹵麵的鹵有幾分相似。涼粉上澆的鹵汁是店家的秘方,將麻醬、秘制料水等種種調料勾芡,做成恰到好處的料汁。涼粉也是店家從挑選原料開始,精心製作的豌豆粉,每一塊都蒸得晶瑩剔透,放至溫熱後切成大小相等的長條備用。食客按照自己的食量,要上幾個發麵餅,掰成小塊放在碗裡,然後交由店家將切好的涼粉整整齊齊碼在碗中,隨即澆上自製的鹵汁,最妙的是再淋上一勺自己熬制的辣油。如果喜歡辛辣的,不放再讓店家加上點黃芥末,不同於日本綠芥末的味道,黃芥辣更有一方獨特的香味,這樣一來可謂是色香味俱全。但小店的營業時間有限,一般只從四月營業到十月,若是在秋冬想吃口涼粉,也只能忍住饞蟲,等到來年再去了。
有一句戲言,清真館子的正宗程度是和店鋪的個性程度相關的。除了涼粉小鋪,我一向鍾愛的小炒店也是頗有個性。只從午後四點開始營業,賣完為止。要是愛吃這一口,排上個把小時隊是常有的事,有時候人太多,也有不少食客是捧著碗在路邊蹲著吃上一頓。
小炒泡饃
我這裡說的小炒可不是所謂的家常炒菜,而是羊肉泡饃的一個分支。不得不說,西安小吃確實博大精深。聞名遐邇的羊肉泡饃實際上也有很多不同的種類。單單說一般帶著湯水的種類就有“水圍城”,取湯多漫過饃塊之意;又有“一口湯”,即是吃到最後只留一口湯水;還有“單走”,便是一碗羊湯,單就著餅一道吃,也別有風味。
在諸多種類裡,我所鍾愛的卻是一碗小炒,不同於一般的泡饃,小炒的烹製是將掰好的饃塊放入鍋中炒制,加入番茄、粉絲、豆干、木耳等配料,再舀上幾勺店家煮制的高湯入鍋爆炒。即去了油膩腥膻,也增了番茄的酸香,使得泡饃更加爽口美味。當然了,愛辣的人絕對少不了紅油油的辣椒,就這樣一碗色澤鮮美的小炒,絕對是百食不厭。
這麼多別有風味的美味,不單要吃著,也要喝上點特色。無論春夏秋冬、各色美食,最離開不開的就是那一瓶清爽解膩的冰峰。如同冰峰一般的橙味汽水,其實各地都有不同的廠家生產,但我總覺得只有冰峰的甜度和氣泡喝起來最為合適。也許這是對家鄉的偏戀,也許的確是家鄉的水好,但不管怎樣,回西安不論吃什麼,冰峰對我來說是必不可少的。就這樣一口家鄉水,一口家鄉食,簡簡單單卻又回味無窮。
一千個人眼裡有一千個家鄉,我僅以美食為憶,家鄉也是如此值得牽念。以文可以抒懷,如今想以文解饞,卻不想越寫越餓,美食的力量如此,思念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