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穆加贝!这些意味深长的细节

亚太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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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加贝,11月21日,他还在哈拉雷,但却已经无法继续在哈拉雷的日子里,宣布辞职,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他已经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37年前的1980年4月18日,津巴布韦第一个独立日,津巴布韦人民走上街头,欢呼、拥抱、哭泣,庆祝一个当家做主国家的诞生。人们呼喊着“穆加贝”的名字,这是他们赢得独立解放的英雄,这一刻,也是穆加贝人生最荣耀的时刻。

37年后的2017年11月18日,人们依然呼喊着“穆加贝”的名字,这一刻不再是景仰、崇拜,而是一种厌弃。人们呼吁他放弃权力,93岁了,也应该休息了。津巴布韦不再需要他了。

此情此景,天上人间,让人感慨万千。

(二)

他是一个革命家。

他为创建这个国家,付出了血的代价。

他曾被白人政府逮捕,铁窗生涯长达10年之久。他和女教师萨拉赫的唯一的孩子,也是他的第一个儿子,因缺乏足够的照顾,3岁多时就夭折了。

他本来可以不革命的,他是英国人培养的黑人精英,毕业于南非赫尔堡大学,获文学学士和教育学学士学位,但在非洲独立运动风起云涌的50年代,他义无反顾地走到了历史的前台,成为反殖民主义的棋手。

他是那么爱学习,被认为是学位最多的非洲领导人,乃至被关在英国人的监狱里,他还自修了两个法律学位。

在最近的政变后,他被允许参加的第一场活动,就是参加一所大学的毕业典礼。按照一些媒体的介绍,他是津巴布韦所有大学的校长。他特别注重教育,还经常给议员们上课。

即使津巴布韦经济崩塌,孩子们仍照常上学,穿着整齐的校服。

这是津巴布韦不同于其他国家的地方。

(三)

作为一个革命家,和曼德拉一样,两人都受过毛泽东的影响,学习他的游击战艺术。

1963年,穆加贝他加入了信奉毛泽东思想的津巴布韦非洲民族联盟,相信“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曼德拉在1961年组建了“民族长矛军”,也从从美国记者斯诺的《红星照耀中国》书中发现,是毛泽东的决心和非传统思想把他引向了胜利。

两人都是国父,但最终走上了不同的路径。

但比曼德拉长达27年的牢狱幸运,穆加贝很快赢得了国家的独立。作为津巴布韦的缔造者,他毫无疑问是一个英雄,即使今天仓皇辞庙,以后仍会得到尊荣。他毕竟为黑人的解放事业做出了杰出贡献。

1980年津巴布韦独立后,他出任政府总理;1987年,津巴布韦政体变为总统制,他改任总统并且一直连任至今,93岁的他,也是当今世界最年长的国家元首,至今已连续执政37年。

但时间,应该是最残酷的敌人。

他逐渐变老了,最近几年,他曾在公开演讲时,从台阶上不慎摔倒;还曾在一次演讲中,将一模一样的内容长时间读了两遍。但他不服老,认为自己身体无恙,甚至打算2018年本届任期结束后,再次竞选总统。

到那时,他快100岁了,将创造新的世界政治记录。

而他的国家,现在的平均寿命不到40岁。对于自己的长寿,穆加贝归功于自己“基因好”。

(四)

这一幕,其实我们很熟悉。

晚年的革命领袖很犹豫,到底是让老战友掌权,还是让年轻的夫人接班。

前者势力很强大,但多少有些不听话;后者很贴心,势力却薄弱,关键还很跋扈,不太得人心。

最后权衡利弊,还是觉得家里人更放心。于是,在生命的最后几年,革命领袖快速提拔枕边人,一大批老战友被清洗,最后开始废黜副统帅,副统帅一看大事不妙,连夜仓皇出逃……

但津巴布韦的剧目,并没有完全按照我们的想象的路数发展。

穆加贝有过夫人,最后移情比自己年轻41岁的打字员格雷斯。

最初很多年,格雷斯默默不闻;但在最近几年,她开始渐露峥嵘。她领导着一批少壮派,年龄都在四五十岁,这一派被称为“40一代”。

少壮派崛起,老干部们节节败退。

2014年,格雷斯突然向女副总统穆朱鲁发动攻势,要求后者下台。随后,穆朱鲁被指控参与谋杀总统穆加贝。尽管她极力否认,但穆加贝迅速将他解职,多名与她关系密切的部长也被炒鱿鱼。

下一个对象,就是副总统姆南加古瓦。格雷丝声明,称她已经准备好接替穆加贝,成为下一任总统。

随后,穆加贝解除姆南加古瓦的职务,指认他觊觎总统宝座,急于上位,甚至求助巫医。

姆南加古瓦随后迅速逃离津巴布韦,用他的话说,他接到情报,有人要对他采取行动,他不得已流亡海外。

甚至有西方媒体说,他已向中国寻求政治庇护,但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耿爽明确表示:我可以告诉你,他没有来中国。

最终,图穷匕首见了。有媒体披露,“40一代”已经制定了一份“清洗名单”,罗列了数十名他们想要开除党籍或暂停党籍的成员。

老干部开始反击。11月15日,政变发生。大批士兵开进津巴布韦首都哈雷尔,枪声、爆炸声不断响起。

随后,军方宣布,穆加贝已被逮捕,军方的目的就是“清君侧”。

(五)

但光清除格雷斯,远远不够的;如果穆加贝继续掌握权力,万一秋后算账呢?

穆加贝只剩下最后下台的命运。

更何况,到了这个地步,他确实已经是人心丧尽了。

我曾在前文中说过,作为打下江山的革命领袖,他的威望不容置疑,哪怕政变的领导人,也只是说是“清君侧”,依然尊奉他为总统。

但最近几年,津巴布韦经济的崩溃,还是让不少民众对老总统很失望。严重的通货膨胀,让每个津巴布韦人都成了亿万富翁,甚至最后不得不发行了100万亿的钞票。

100万亿啊,可以说,津巴布韦人人都是万亿富翁,但依然买不到东西。

当然,津巴布韦的经济崩盘,有激进土地改革的问题,也有西方的各种制裁,更有本身经济管理不当的原因,最终,津巴布韦货币被废弃,人民币、美元、英镑都成了法定货币。

让民不聊生,美好生活无法实现,执政者总是难辞其咎,民心也会逐渐流散。他晚年对老干部的打压,最终让一些将军强烈不满,大家决定,也不必等到总统百年之后了,现在就动手吧。

他只剩下下台一个命运,或许还能换取一段平静的日子。

这不由让人想起玄武门之变。

李世民玄武门杀了李建成和李元吉之后,派尉迟恭全副武装进入李渊宫殿,通报李建成和李元吉谋反一事,认为“秦王功盖宇宙,率土归心,陛下若处以元良,委之国务,无复事矣。”

只要将天下委任秦王,你就没有麻烦了。

在杀红了眼的将军面前,虽然心痛两个儿子被杀,但李渊必须很快作出决定:“善!此吾之夙心也。”(好,这其实是我一直想的啊)

在军方完全掌控之下的穆加贝,情况似乎要比李渊要好,他犹豫观望了好多天,但已不可能有反转的余地,拖下去,反而更可能生出不测。

他只能辞职,总算是和平交接。

一个时代结束了。

据说,在听到穆加贝最终辞职后,外面锣鼓喧天,民心向背如此!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六)

他们当初革命,为的是真正的独立自由解放,但权力的巨大诱惑,却让他们放弃了初心。

不仅仅穆加贝,不少打江山的领袖普遍恋栈,甚至要执政终身。但悲剧,往往就在这个时候发生。

张维为曾经讲过一个穆加贝有关的故事:

1985年8月28日,邓小平会见津巴布韦总统穆加贝。这次会见令张维为印象深刻,他说穆加贝是很有意思的领导人,也是游击队打仗出身,而且对毛主席非常感恩。

1985年8月28日邓小平会见津巴布韦总理穆加贝。

当着邓小平的面,穆加贝说,我们不能接受你们否定毛主席,而邓小平则解释说我们没有否定毛主席,我们都是毛主席的学生,对毛主席三七开,大部分还是好事情。

穆加贝还是担心中国会走向资本主义,邓小平就反复跟他解释,我们还是高举毛泽东思想的旗帜,实际那次会谈有点不欢而散。

按照张维为的说法,这次会见结束后,邓小平用服务员递上的毛巾擦了一下脸,然后说了一句挺狠的话:“这个人听不进去,要自己碰。”

但这不妨碍穆加贝,一直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

在2015年中非合作论坛约翰内斯堡峰会上,穆加贝真诚感谢中国对非洲的帮助,他发自肺腑热情洋溢的讲话,受到非洲代表们的普遍认同。几乎每一句话,都激起热烈的掌声。

中国,怎么办?毕竟,中国在津巴布韦有大量的投资。

其实,中国还真不必有任何焦虑。

不管津巴布韦局势怎么样,都不会妨碍其他津巴布韦领导人,会将中国视为可靠的朋友。

值得注意的是,就在政变发生前几天,关键角色的津巴布韦国防军司令奇温加,正在中国访问。

11月13日奇温加发出军方介入警告,11月10日,他还在北京八一大楼与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军事交流。

政变发生后,外媒就此事提出询问,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耿爽的回答是:奇温加访华,是中津双方商定的正常的军事交往。

而且,他这次来访,本身就是穆加贝批准的。

确实太巧了一点。但你们也不必多想,中国和津巴布韦关系,就是这么铁。包括上街的坦克军车,一看就不可能是别国制造的。

接替穆加贝的姆南加古瓦,曾在独立战争期间,专程赴中国接受过军事训练。

相同的发展道路,新的类似重大转折,相信津巴布韦和中国关系反而会更密切,津巴布韦更明白,中国道路的来之不易和正确性,更要来向中国取经。

一个游击战争的领袖,一个带领国家走向独立的英雄,最终却目睹这样的人生变故,真是让人一声叹息!

当年声名赫赫,最后浮云一片。又岂止一个穆加贝!

别了,穆加贝!别了,还有那些权势者。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来源:牛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