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半球网格航海图最为宝贵的是图面上留下了汉字注记。图右边可以清楚地看到“百万人”,“百七十”等。
15世纪欧洲出版的《图书的奇迹》插图,表现了马可·波罗在返回威尼斯时,途中遇到一次失事,死里逃生。
印度洋邻近地区地图,研究者认为此图可能是马可·波罗自己亲自画的,它描绘的东西范围是从东非到日本的航线。
【 亚太日报 】马可·波罗去世五百多年以后的1887年,一位从意大利移民到美国的青年,向美国国会图书馆捐了一箱14份13世纪的羊皮纸资料。据美国史密森学会(1846年在华盛顿创建的唯一由美国政府资助的半官方性质博物馆机构)记录:捐赠者叫马西安·罗斯(Marcian Rossi),他曾告诉一位历史学家,所捐文件是继承于家族的一位先人,此人是一位海军上将,是马可·波罗本人将这些文件交给了海军上将。马西安·罗斯后来在加州圣荷西工作,育有6个孩子,是一位裁缝。这14份13世纪羊皮纸资料中,有5幅据称是马可·波罗曾拥有过的东方航海图。马西安·罗斯的重孙说“地图上的海量信息——我相信曾祖父是没有足够的学识捏造这些文献”。
上世纪30年代瑞典历史学家里奥·巴格罗(Leo Bagrow)开始研究这些文献,并在1948年第五期的《世界形象》杂志上报道了马西安·罗斯收藏的马可·波罗于1295年带回威尼斯的5幅东方航海图。深圳晚报记者梁二平是从一套十几年前出版的大型世界海图集中见到这五幅航海图印刷版本,因其罕见,特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些与海上丝绸之路相关的历史文献。
有大船的航海图
这5幅地图中最值得一说的是两幅图面上有一些汉字的航海图。先说这幅被研究者里奥·巴格罗称为“有船的航海图”,图左上角绘有一艘并非画面装饰用的大船,引人猜想它会不会是阔阔真公主号?
蒙古人三次西征,相继建立了四个相对独立的汗国:钦察汗国(也称金帐汗国),察合台汗国,窝阔台汗国和伊利汗国(又译伊尔汗国)。1289年伊利汗国(今伊朗和伊位克一带)国王阿鲁浑的妃子去世。根据前妃遗言,阿鲁浑派使者至大都请元世祖选赐与前妃同族之女为妃。1290年忽必烈下令赐婚卜鲁罕族女子阔阔真于伊尔汗国可汗阿鲁浑。据《马可·波罗游记》记载,正是借送阔阔真赴伊利汗国机会,才得以返回故乡威尼斯。历史学家杨志玖教授,在上世纪40年代发现元朝《经世大典·站赤》中,即有“至元二十七年(1290年)……遣使者兀鲁、阿卜失哈、火者,取道马八儿,往阿鲁浑大王位下”的记载。对照冯承钧先生《马可·波罗游记》译本,此三使臣名字为兀剌台,阿卜思哈,火者,与《经世大典·站赤》所记三使臣的名字基本相同,时间也相符。关于这个使团,除了元朝的《经世大典·站赤》有记载外,国外只有伊利汗国的官修史书《史集》里有一点点记载,马可·波罗是这一事件的最早记录者。
这幅有船的航海图,清楚地描绘了马来半岛和马六甲海峡。看得出作者对印度洋与太平洋的通道十分熟悉。图面汉字虽然连不成句,大船是否与当年的“阔阔真公主号”,不得而知,但它至少表明阿拉伯人与中国人对沟通东西方海上通道的重视。
北半球网格航海图
另一幅有汉字的地图被研究者里奥·巴格罗称为“北半球网格航海图”,这幅网格地图有一半篇幅描绘了马来半岛至中国东部沿海的轮廓,另一半篇幅描绘了印度洋以及欧洲沿海轮廓,远及加那利群岛。值得注意的是,图顶部格子中,有一排汉字“七”,图底部格子中,则是一排罗马“VII”。此图横向坐标有20个格,每格为经度7度,全图跨度为140度。最西边绘有七个小岛组成的群岛,应是托勒密《地理学》确认的“西极”加那利群岛,为零经度;最东边似绘出了朝鲜半岛,往东还有一串群岛。图右上角标注为“serica”,是古希腊对“中国”的称谓,即“丝国”。下面紧接着标注了“kampalu”即汗八里“汗的都城(大都)”。
图东边海上,似有日本列岛。《马可·波罗游记》称日本为“Cipangu”,这里恰有“Kipangu”注记(拉丁文中“C”通“k”)。人们一直认为,日本名字首次出现于西方地图上是1457年问世的“毛罗地图”,这个记录应当改写了。此图对于中国东部海岸线有比较准确的描绘,作者有可能直接参考了中国地图。在印度洋沿岸,作者注记有“India”,即印度,位置也较准确。此图对于欧洲和北非的海岸线的描绘过于简单,或许说明,作者主要想突出表现当时的人们更想了解的东方。
更有趣的是这幅地图上留下了几个汉字,图右边可以看到似“王城”两字,应是指元大都(北京)。旁边还有“百万人”,下面还有“百七十”……这些后加到图面的几组汉字,让人想起马可·波罗描述中国时最爱使用的“百万”这个词。在谈到东方最富有国家——中国,不论是黄金还是城市人口,作者都以“百万”而论,当时欧洲人就以“百万先生”来揶揄马可·波罗,但这本身就是对于当时欧洲诸多闭塞小公国的一个讽刺。此时威尼斯也就10万人,其他小国更是无法想象中国的地有多大,人有多少,国家财富有多少,“泉州港堆集的胡椒,是亚历山大港以及其他港口的一百倍”,这些“百倍”和“百万”级的财富与繁荣,对于欧洲人来说确实是不可思议。在图右侧,还有一行汉字“未知之也(或,未知之地)”,这种在地图边际注明“未知之地”,东西方地图上都有这一传统,它表明注记人认为中国之东是不可知之地。
印度洋邻近地区地图
此图被研究者里奥·巴格罗称为“印度洋邻近地区地图”,研究者认为此图可能是马可·波罗自己亲自画的,它描绘的东西范围是从东非到日本,图上以特别显著的罗马数字标注了五个岛,自西向东,第一个岛看不清字,从位置上看,应当是马达加斯岛;第二个岛是“Saliqe”,是锡兰岛,第三个岛,可能是苏门答腊,第四个岛“jaba diu”译为“更远的爪哇”,第五个岛“Sativorum”,意为“播种之地”,尚待识别。这几个岛都是当时的重要贸易港口。再向北,绘有一个长长的岛,它没有被制图者注记为第六个岛,但在旁边注记了“Kipangu”,即日本。
此图左边,自上而下分别注记的是“Persis”波斯,“Arabia”阿拉伯和“Aethiopia”埃塞俄比亚。图中间是“India”印度和“Oceanus Indicus”印度洋。中国东北部陆地上注记“Kampalu”汗八里。此图的中国海岸颇似南宋刻石《禹迹图》,但没有画网格,或是抄录者贪图方便,只把海岸线轮廓摹绘了下来,而省略了网格,这也不是不可能。
关注东方,关注中国
这5幅航海图中标注的地名并不多,但都突出标注了欧西诸语的“中国”,有serica,(丝国)可能源于梵文的拉丁文sina(复数sinae);和元大都的“汗八里”kampalu,campalu等。此前,西方与中国的交流都是通过阿拉伯或波斯间接联系,西方对东方和对中国的了解一直停留在道听途说的间接接触上,可以说是马可开创了中国与西方之间直接交流的新时代。
研究者里奥·巴格罗认为,马可·波罗确实使用过一份世界地图和一份航海图,而后者是阿拉伯式的图表。马可·波罗去过好几个伊斯兰世界的文化中心。比如,来回都停留过的大不里士。这里是东西方交通与南北交通的会合点。这些地方培育了许多数理、地理和地图制作学家,他们曾准确确定了亚洲大部分地区的经度与纬度。马可·波罗显然知道如何获取这些地图。
里奥·巴格罗并没有肯定地表明这5幅地图是原件,但这些航海图仍为人们提供了非常难得的中世纪阿拉伯的远航视野,马可·波罗把它们带回了当时仅限于地中海航海的欧洲,可以想见其认识价值将有多大。或许,这些航海图太重要了,以至被深藏起来,久久不见天日,甚至被破坏、被埋没和被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