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上海時裝周的地位在上升,那它離一個成熟的舞台還有多遠?

好奇心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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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上海時裝周很熱鬧。

英國時尚策展人 Gemma A. Williams 在一年前出版了一本介紹中國獨立設計師的英文著作 Fashion China,這一季,她又一次來到上海時裝周,發現有很多新設計師湧現。“像爆炸了一樣,是之前的三倍。” Gemma A. Williams 對《好奇心日報》說。

新天地的 T 台主會場走秀從去年的 50 場增加到了 61 場,分會場增加到了 7 個;由于已做到了第三屆,供買手下訂單的 MODE 展銷會有了新名字,叫 MODE 3.0;在西岸藝術中心增加了用于交易的 Ontimeshow ;而 800 秀會場則主要用于童裝走秀;官方還第一次增加了名爲 Laberhood 的靜態展。

靜態展的 Laberhood 對公衆開放,只要在線注冊就能免費入場。其官方微信號用“擠爆了”來形容靜態展的人流,事實也的確如此。4 月10 日,獨立設計師品牌 WMWM 做靜態展時,就因爲人太多,甚至改變了展廳內的裝置擺放。原計劃放在觀衆中間供人觸摸體驗的面料被挪開,現場圍起了一個防護欄,觀衆只能站在欄外觀看展覽。

商業品牌和設計師各取所需。C.J.YAO 和肯德基推出了聯名系列,做了一組以肯德基爲靈感的迷離主題時裝系列。迪士尼也跑來了時裝周,一口氣和吉承、韓璐璐、Cindy Soong 和 Makin Ma 四個品牌合作聯名系列。Genius 集團旗下的 Diesel 也來了,買下了國際品牌的首秀,還趁著這股熱鬧勁兒在上海淮海路做了大面積的數字廣告。LV Capital 投資的 JORYA 則買下了閉幕秀。連由 LVMH 集團投資的媒體 Business of Fashion 也和上海時裝周合作,第一次成爲了官方媒體合作夥伴。

C.J. YAO

LANYU

JI CHENG

這一切讓上海時裝周的影響力看起來越來越大。被聘爲“上海時裝周時尚大使” 的意大利國際時裝商會榮譽主席 Mario Boselli 說的話不負自己的身份:“如果有新興的時裝周在不久的將來能取得成功,那一定是上海”。

對于全球時尚産業來說,巴黎、米蘭、倫敦和紐約四大時裝周的地位仍然無可撼動。但在過去幾十年,一些“地域性的,具有區域意義和地位的城市”開始舉辦同樣以城市爲主題的“時裝周”——時不時地就想爭奪“第五大時裝周”的位置。

Gemma A. Williams 去年去了格魯吉亞時裝周。Fashion Fringe 的創始人 Collins 則更看好印度新德裏時裝周。我們當然也不會忘記東京和首爾。

上海有什麽不同?

中國概念店棟梁(Dong Liang)聯合創始人之一的劉馨遐(Tasha Liu) 和上海時裝周組委會副秘書長呂曉磊有過多次合作,從未聽呂曉磊談到要做“第五大時裝周”。Tasha 認爲,這個標簽更多地是被上海時裝周的合作夥伴貼上的,他們覺得上海這座城市非常有潛力,甚至叫它 New Paris(新巴黎)。

活力是顯而易見的一個衡量指標。

“no.10/7” 是韓國明星金俊秀和韓國女設計師李秀英(Juyoung Lee)的聯名品牌。它所在代理公司的 Misun Song 很看好中國市場,她跑過十幾個中國城市做調研,包括沈陽和南通。她感到中國不同城市的差別很大,這種多樣性吸引了她。

“韓國年輕人的審美水平不低,但是非常的趨同——人們在同一時間會去追求同一種流行風格。”她覺得中國市場消費者基數大,風格追求也多樣些,這對她來說是個巨大的誘惑。有了這次的經驗,她還打算帶更多韓國設計師品牌進入中國,“總之爲了進入這個市場,我已經准備了三年。”

相比之下,日本的風頭似乎已經過了。東京時裝周的鼎盛時期是在 20 世紀 80 年代至 21 世紀初,那時也是日本奢侈品消費的鼎盛時期,日本人集體陷入了奢侈品迷戀,這讓奢侈品集團第一次高度統一地把所有心思用在同一個消費市場上。

資源的集中讓日本時尚産業更成熟,日本風格甚至反哺了美國時尚。在過去 50 年,日本人在做的事情就是,將他們癡迷的美國時尚變成了一個産業——創造一種模仿美國的日本時尚,再賣回美國。

2005 年,日本政府爲了增強東京時裝周的國際影響力,專門成立了服裝戰略委員會,並以官方組織的形式從 2005 年 10 月開始每年組織春夏、秋冬發布會。但日本開訂貨會之前,會先湊巴黎時裝周的訂貨會,導致很多獨立的品牌都不在日本開展,即便開時間也偏晚。

“東京在凋零。” K Point showroom 的創始人周卉卉告訴《好奇心日報》。K Point 代理了 36 個日本品牌,這是第五次來上海時裝周。 “日本的狀況是大部分的設計師是靠零售,不是靠諸如上海時裝周的這種 showroom。”

首爾時裝周是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韓國資金雄厚,韓國時裝周所邀請的外國媒體人數爲東京 25 倍之多。而且首爾時裝産業有它的特殊之處——明星扮演著極爲重要的角色。K-Pop、時裝、模特、設計師與明星、粉絲們集中到了同一個秀場。

Lorenzo Hadar 在洛杉矶經營全球著名的買手店 H.Lorenzo 。每年,他都在東京住上一段時間。

“對于我的買手店生意來說,米蘭時裝周太古老很無聊,沒有什麽創新。如果要排名,米蘭會被剔除 ‘全球四大時裝周’之列,取而代之的時裝周排名順序應該是’巴黎,倫敦,上海,和首爾。” Lorenzo Hadar 告訴《好奇心日報》。他今年在 MODE 下了兩個訂單,他直接向雲鳳思儒(SFDA)劉露(Fusionco)訂了貨,而國外另一家著名的買手店 Opening Ceremony 則看上了 Peng Chen、Heydey、Atelier Rouge Pekin 和 Moto Guo,准備繼續往下談。

Mode現場

上海的確在崛起,但要說它有多麽舉足輕重,可能還爲時過早。至少,它應該從制度上把很多短板規避掉。

最明顯的是對參展商不做區分,所有的東西都放在一起。其次則是時間。

買手只能在每個時裝周上待上幾天,他們會選擇去一些最值得去的地方。棟梁每年 70%—80% 的訂單都在四大時裝周期間完成,等不到上海時裝周。與全球四大時裝周井然有序的配合不同,其他以城市爲主題舉辦的時裝周往往缺少溝通和協調。2015 年春夏時裝周期間,首爾時裝周、東京時裝周和上海時裝周的時間就撞車了。

上一季,Lorenzo Hadar 就因忙于穿梭于首爾、上海和東京三城的時裝周,錯過了“棟梁一日”。而很多其他買手甚至錯過了全場。“ 我了解的國內獨立設計師幾乎沒有去首爾、東京走秀或者開 showroom ,但有些國際買手會選擇在撞期的時候去首爾、東京。這兩個時裝周相對更成熟。” Tasha 告訴《好奇心日報》。

最具風險的一點,還是設計師還沒那麽成熟,又急于迎合快速發展的市場。一群從國外回來的年輕設計師,創立了品牌,“像模像樣”地標出成熟設計師品牌的高價。時裝評論人林劍也認爲,中國設計師完全可以依托于中國市場的聲音開始變得主流。

“我時常和設計師們說,不應該因爲市場巨大就怠慢了産品。” Tasha 說。

這些新興的設計師現在都意識到,國內市場巨大,甚至開始加速發展副線。盡管副線對設計師並不一定是最佳選擇,2015 年,Kape spade 就關閉了副線。就在 3 月,在國內已經有 10 家店鋪的 Masha Ma 表示計劃于 2022 年內,在中國大陸開設 100 家門店,重點擴張其個人品牌 Ma by Ma,並將在年底增加産品目錄範圍,推出男裝系列和手袋商品。

Gemma A. Williams 說:“在歐洲,更鼓勵新的設計師往往去大的品牌。這兩種方式都可以。不過,我仍然認爲中國的新興設計師應該和大的品牌合作,至少 3 到 4 年,然後再決定可以做什麽,比如成立自己的品牌。”

上海的確在崛起,但要說它有多麽舉足輕重,可能還爲時過早。至少,它應該從制度上把很多短板規避掉。

最明顯的是對參展商不做區分,所有的東西都放在一起。其次則是時間。

買手只能在每個時裝周上待上幾天,他們會選擇去一些最值得去的地方。棟梁每年 70%—80% 的訂單都在四大時裝周期間完成,等不到上海時裝周。與全球四大時裝周井然有序的配合不同,其他以城市爲主題舉辦的時裝周往往缺少溝通和協調。2015 年春夏時裝周期間,首爾時裝周、東京時裝周和上海時裝周的時間就撞車了。

上一季,Lorenzo Hadar 就因忙于穿梭于首爾、上海和東京三城的時裝周,錯過了“棟梁一日”。而很多其他買手甚至錯過了全場。“ 我了解的國內獨立設計師幾乎沒有去首爾、東京走秀或者開 showroom ,但有些國際買手會選擇在撞期的時候去首爾、東京。這兩個時裝周相對更成熟。” Tasha 告訴《好奇心日報》。

最具風險的一點,還是設計師還沒那麽成熟,又急于迎合快速發展的市場。一群從國外回來的年輕設計師,創立了品牌,“像模像樣”地標出成熟設計師品牌的高價。時裝評論人林劍也認爲,中國設計師完全可以依托于中國市場的聲音開始變得主流。

“我時常和設計師們說,不應該因爲市場巨大就怠慢了産品。” Tasha這次的棟梁一日的靜態展

Lorenzo 說,這一季他看到的常見廓形,日本設計師在 20 世紀 80 年代就已經做過了。Lorenzo 提到的另一個問題是,中國和日本的設計師相比,時裝款式都有可圈可點之處,但中國設計師所用的面料和工藝還需要提升。

“做衣服不僅僅是做衣服。” Lorenzo Hadar 說。

是否需要等待設計師成長?還是應該用巨大市場裏熱情的消費者和合作夥伴對“第五大時裝周”的渴求來盡快地助長?這個問題看起來沒有定論。

在這一季的上海時裝周“海尚國際論壇”上,意大利國家時裝商會主席 Carlo Capasa 就認爲中國的設計師應該多和國際上一流的攝影師與造型師合作,他舉了 Burberry 的造型攝影的例子,建議設計師向這個奢侈品品牌看齊。他還建議,中國設計應該定位在輕奢。意大利國際時裝上回正打算和上海時裝周組委會商談一個商業合作項目。

但另一種看法認爲,設計師品牌本身的形象、創意本身可能還不夠成熟,找到更好的造型師也是白搭。

“我個人不太認同請國際最著名的造型師、攝影師來上海時裝周。我知道很多人會說,要和國際接軌,學習更多,從某種程度上這也的確很重要。在歐洲一樣,最成功的攝影師不願意和初出茅廬的設計師合作的,除非你有什麽平台來促進。” Gemma A. Williams 又說。她認爲這個問題關鍵是,“中國市場很特殊,完全不在常規的範圍以內,也沒有固定的發展模式。”

的確,無論歐美時裝周還是日本東京時裝周,對上海時裝周的借鑒意義都不是太大。前者有豐厚的時尚土壤,而後者有龐大的中産階層數量以及足夠成熟的國內市場。這是日本和歐美的時尚發展得如此豐富,但又迥然不同的原因。Lorenzo 上一季曾說,他記得還在東京時裝周的鼎盛時期,除去那些在歐洲發展起來的大牌,日本品牌對賣到歐洲沒想法。

但這家位于洛杉矶的買手店還是因爲欣賞日本設計師的品味和産品的質量,把它帶到了歐美市場,結果大受歡迎。

中國設計師遇到的環境完全不同。他們背靠一個龐大、多元、發展迅速但審美水准依然很初級的時尚消費市場,假使真正有朝一日消費者變得成熟,也是各個國家、各個群落時尚文化同時作用的結果。上海時裝周作爲最成熟的交流窗口,必定會折射出來這一複雜性,也必須尋找真正適合自己的東西。

意大利 Vogue 資深時裝編輯、新銳設計師項目 Vogue Talent 負責人 Sara Maino 多次來上海,但卻是第一次參加上海時裝周。她甚至沒有看 T 台走秀,只是穿梭在展銷會和各個 showroom 之間,想要發現更多有趣的設計師。

她看了唯一一場秀是 C.J.YAO ,然後覺得這場秀太長了,“設計師可能把她所有的設想都放了進去。這樣不合理。” 說。

這些新興的設計師現在都意識到,國內市場巨大,甚至開始加速發展副線。盡管副線對設計師並不一定是最佳選擇,2015 年,Kape spade 就關閉了副線。就在 3 月,在國內已經有 10 家店鋪的 Masha Ma 表示計劃于 2022 年內,在中國大陸開設 100 家門店,重點擴張其個人品牌 Ma by Ma,並將在年底增加産品目錄範圍,推出男裝系列和手袋商品。

Gemma A. Williams 說:“在歐洲,更鼓勵新的設計師往往去大的品牌。這兩種方式都可以。不過,我仍然認爲中國的新興設計師應該和大的品牌合作,至少 3 到 4 年,然後再決定可以做什麽,比如成立自己的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