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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浙江工業大學越南研究中心教授黃興球
水深可停泊航空母艦的金蘭灣是越南的掌上明珠，也是手中王牌。金蘭灣一方面位於南海的咽喉要道，一方面又地處從太平洋西側進入印度洋的重要水路上，近年來成為曝光率頗高的國際名港。6月3日，中越高級軍方代表在新加坡香格里拉對話會期間會晤，越南人民軍上將、主管軍事情報和外交事務的國防部副部長阮志詠向中方再次發出中國軍艦訪問金蘭灣國際新港的邀請。這讓外界多少感到意外，在軍事、外交、經濟等領域，越南真的要把金蘭灣用到極致？金蘭灣真的要扮演“義結金蘭”的角色嗎？面對越南的邀請，中國艦艇是否能早日成行？這些關注，足以讓金蘭灣的熱度持續。
邀請中方軍艦去的是國際新港，不是軍港
再次發出邀請的阮志詠上將還是越共中央軍事委員會4位常務委員之一。越南“越南網”3月29日曾登載阮志詠在中國國務委員兼國防部長常萬全率團訪問越南時接受越南媒體採訪的問答記錄檔，他表示，在兩國國防部長的會談中提到“要增強雙邊合作，在新的領域尋找合作機遇，比如，越方主動邀請中國軍艦訪問越南各個港口，其中包括金蘭灣國際新港，中國軍艦可以享受到與其他國家同樣的待遇”。
金蘭灣國際新港今年3月8日完成第一期工程後，3月16日先迎來新加坡的驅逐艦，接著又有日本、俄羅斯、法國、印度的軍艦相繼到達。特別是今年4月和5月，日本海上自衛隊的護衛艦和掃雷母艦已兩次停靠金蘭灣國際新港。
過去的100多年，金蘭灣從來不缺“豪門”造訪，甚至被人霸佔。法國殖民者佔領越南期間，金蘭灣被開闢成商港。日俄戰爭期間，沙皇俄國波羅的海艦隊的戰艦遠道而來，也曾在此補給，讓金蘭灣首次扮演大型軍港的用途。二戰期間，佔據金蘭灣的日軍將其作為南下的基地。二戰結束後，先是法國進駐金蘭灣，後是美國在上世紀60年代擴建。去過金蘭灣，就會看到那裡還在使用美國人修的橋樑。美國人被趕走後，蘇聯於1979年開始長租金蘭灣。金蘭灣一度成為蘇聯在海外最大的軍事基地。2002年，直到俄羅斯無力支付每年3億美元的租金，才最終撤出金蘭灣。
“豪門”如此看重金蘭灣，在於它的戰略地位。按照越方的材料介紹，金蘭灣位於越南南部慶和省金蘭灣市。金蘭灣距離中國遊客青睞的海濱城市芽莊只有60多公里。從金蘭灣到南沙群島的距離是260海裡。在金蘭灣設立的雷達站，可跟蹤觀測到從印度洋北部、東南亞海島地區、南海北部的一個廣闊區域，其戰略重要性非常明顯。金蘭灣的水深達35米，適合建造深水港;因有青山環繞，灣內水域平靜，是海上發生大風大浪時船舶停靠避風的好地方。金蘭灣自然水域分為內灣和外灣，內灣灣口只有1400米寬，從北向南延伸的金蘭半島的最南端的尖角與從南向北延伸的山茶半島，形成合圍態勢，像兩個手臂把金蘭灣的內灣懷抱起來。兩個半島之間空著一個4000米寬的水道，船隻從這道水門可以進出內灣。外灣本來是要直通大海的，但因有聳立的平波島擋住大風浪，使得金蘭灣的外灣也相對風平浪靜。
金蘭灣港口分為三部分：民用的巴巍港(Cang Ba Ngoi)，越南軍方專用、不對外開放的是金蘭灣軍港，以及對外開放、專門服務外國艦船的金蘭灣國際新港。國際新港可為來訪軍艦提供補給、船舶維修，有醫院、體育館等配套設施。該港由於有越南國有企業——越南油氣集團參股，因此也被作為油料儲存基地。金蘭灣國際新港是與越南保密自用的金蘭灣軍港不同的一個新建港口，雖然都在金蘭灣，但位置不同，服務定位也不同，不能混淆。
越方邀請在意料之外，卻在情理之中
越南高層再次邀請中方艦艇訪問金蘭灣國際新港的做法，勢必出乎一些越南人的意料。畢竟，在越南有人把金蘭灣看成對付中國的一張王牌。美國總統奧巴馬5月下旬訪越時，越南某些媒體就聯想到越南戰爭期間，第一位訪問南越的美國總統——詹森1966年到金蘭灣為美軍打氣時的情景，當時有美國媒體評論說：“誰掌控了金蘭灣，誰就可以佔有大半個中國，就可控制亞歐的交通命脈。”這似乎是要傳遞一個資訊：我們有世界上最好的港口，現在又有美國人給我們撐腰，中國要小心喔!
今年初越共十二大召開前後，越南原高層領導人多次強調軍方要“預防不測”。現任越南軍方主要領導人在越共十二大期間也同樣強調了這一點。按照越南輿論界的說法，“預防不測”指的就是中國可能對越南的突然襲擊。3月10日，越南國會國防安全委員會委員阮英山對《越土報》明確表示：“越南國會代表多次到金蘭灣國際新港考察調研，對其非常重視。越南開放金蘭灣國際港是用本國的海域為更多國家利益服務，不像某個‘大朋友’那樣說一套幹一套。因此，從軍事意義上講，開放金蘭灣國際新港是在告誡中國：越南完全可以借其他國家的力量警告中國在南海上的貪欲。”越南海軍少將、海軍學院原院長黎繼林也在接受《越土報》採訪時稱，金蘭灣港與菲律賓的蘇比克港、新加坡的美軍基地聯合起來，就可以控制所有南海及途徑太平洋、印度洋的航線。從波斯灣運到東北亞的油料95%要從印度洋經過麻六甲後並通過南海，每天經過這條航線的船隻有上千艘，而從金蘭灣出發的潛艇就可以靠近航線。2014年1月9日，越南從俄羅斯購買的首艘“基洛”級636型柴電動力潛艇就是從金蘭灣基地成功完成出海首航。
出於對金蘭灣的高度重視，越南有關方面對中國人防範之心異常敏感。據越南《勞動者報》報導，2012年6月，曾有7名中國商人在金蘭灣一帶收購和養殖活魚，再批量出售到中國市場。但因租用的水面接近金蘭灣軍港，越方懷疑他們是在“窺探金蘭灣”，不僅將他們驅逐出境，且5年內禁止入境。
從越南一些政客和有關部門的做法看，越南高層兩次向中國發出訪問金蘭灣國際新港的邀請非常難得。讓外界輿論感到意外的是，本來對中國有所警惕和戒備的越南，反而邀請中國軍艦到金蘭灣國際新港，這意味著中國軍艦可以在這個“與眾不同”的名港停靠。這對越南來說，是把提防心變成服務心，把國防行為變成經營行為，確實讓人意外。
越方對中國艦艇的邀請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但也在情理之中。越方本來給金蘭灣國際新港的定位是服務於來往的國際軍事艦船，從經營港口的利益出發，不論哪國的軍艦都可以使用金蘭灣國際新港。在這樣的原則下，邀請中國軍艦訪問、使用金蘭灣國際新港也屬正常。
中國艦艇宜儘早到訪金蘭灣
早在2012年金蘭灣國際新港未建成之時，越南方面已經向外界表明：該港向世界上所有國家的軍艦開放。據越南網報導，2012年6月3日美國防長訪問金蘭灣時，越方就表示“任何國家都可以用金蘭灣國際港，只要簽訂合作協定就行”。當然，越方對俄羅斯使用金蘭灣軍港有特殊政策。據“越時報”網站(viettimes.vn)2016年5月17日報導，越南駐俄羅斯大使向媒體稱，“越南不反對俄羅斯重返金蘭灣軍港的軍事基地”。金蘭灣軍港的升級改造及新建潛艇基地是由俄羅斯人説明完成的，越南的很多軍艦與潛艇也購自俄羅斯，因此，越南對俄羅斯的依賴性較大。因此，連美國人都覺得神秘的金蘭灣軍港，對俄羅斯人來說，或許都不是秘密。
越方高層邀請中國軍艦訪問金蘭灣國際新港，這個決策來之不易。在南海爭鬥的牌局中，金蘭灣被越南人視為手中的王牌。越南邀請中國軍艦訪問金蘭灣新港，至少表明越方願意堅持通過和平方式解決分歧的原則。金蘭灣作為軍事良港和地居南海要衝，本已隨著南海問題升溫而成為焦點。如果邀請能儘快變為現實，中國軍艦應邀到訪金蘭灣，並得到越方熱情接待和高品質的服務，那麼雙方的軍事外交一定程度上就是南海問題的降溫劑。越南沒有把金蘭灣這顆明珠投入到南海問題的“火海”之中，這是一個智慧之舉。越南的邀請在一定程度上增進了雙方的互信，也是善意的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