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灣的當代漁夫

亞太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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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太日報駐東京記者王夢溪】東京灣,從地圖上看就像一隻大口袋,滿滿地裝了一袋與太平洋分離的海水。中世紀時,日本的海盜們在此來去自由;到了江戶時代,幕府奉行鎖國政策,禁止外國船隻入內;等到明治維新,這裡又成為日本“脫亞入歐的先驅。如此開開合合,東京灣被歷史性地賦予了一種現代與傳統交錯的突兀與矛盾。

如今,在東京灣東岸的千葉縣木更津市,還保留著唯一的一片自然海岸線,這裡生活著以養殖紫菜為生的數百個漁夫。隔岸與充滿誘惑的東京都市白領生活相望,腳下又被半個世紀前祖輩們遺留下的傳統漁業根脈纏繞著。

齊藤高根,地地道道的木更津市漁夫,他們祖先三代在同樣的海域裡撒下網,以養殖紫菜為生。如今年近花甲的他,仍然堅持與30多歲正值壯年的兒子一同出海勞作,操持著齊藤家代代延續下來的漁業。

如今他們擁有12艘小快艇式的漁船,2輛卡車,以及一間全自動化的小型工廠。如此一來,從養殖紫菜,到在工廠裡加工成為日本料理中常見的“海苔這一完整工序,完全可以在一個普通家庭中實現,為靠雙手辛勤勞作的齊藤家帶來比都市普通白領高出幾倍的年收入。

12月初,正值紫菜大量繁殖與豐收的旺季,齊藤和兒子早上6點就會出海,各自駕一艘快艇在風平浪靜的海面駛向養殖海域。勞作看似簡單,從漁船尾部伸出大半個身體,把纏繞著成熟紫菜的繩索打撈上船,同時將2個月前冷凍起來的生長著紫菜幼苗的網狀繩子重新放置到養殖區培育,從幼苗到成熟的生長期只需要一周時間,由於這個時期繁殖量大,他們的勞作時間基本和太陽的東升西落保持著一致。

儘管祖輩同業,齊藤高根卻並非從一開始就坦然接受漁夫這一職業。18歲從專門學校畢業時,他以暈船為由,拒絕和父親出海,憑實力考上公務員,在辦公室坐了兩年後,終究懷著無奈與怨氣勉強接手了這份家業。然而,“逐漸發現了創造東西而帶來的一種樂趣,從種子開始培養,要無微不至地關心它的成長。它們帶來的擔心、喜悅其實是非常有意思的事,那時我已經意識到了這些。

齊藤很快適應了漁夫的生活,並開始嘗試拿著相機,將這份漁業作為恒定的主題堅持用膠捲記錄下去。他給一起出海的其他漁夫夥伴們拍肖像照,記錄著潮灘上自然風景的瞬間與漁民作業的變遷。轉眼幾十年過去,到了數碼時代,始終堅持每天拍照的習慣到底給自己帶來不少佳作,去年11月在木更津市舉辦了齊藤高根個人攝影展,主題為“東京灣海人的頌歌。

能夠圍繞著同一個主題,堅持創作長達40多年的攝影師,整個恐怕日本也沒有幾個人。與此同時,2005年,齊藤在網上開設了個人博客,每天更新東京灣海人日記,並附上當日攝影作品一張。由此,木更津漁夫們的生活被內部的某種力量牽引著,用數碼的方式開始向海對岸的東京,以及世界進行著傳播。

儘管如此,東京灣養紫菜的漁夫們年年減少。“木更津養紫菜的人,20年前有數千人,如今卻只剩下幾百人了。齊藤感歎道。

其實,作為漁夫的齊藤已連任了9年木更津市的議員,他每天都幾乎要換上兩遍不同的服裝,在東京灣的漁船上與市政府的議會之間頻繁轉換角色。前者是海人的寧靜,後者是政治家的躁動。

“人生是不停地在對立中尋找平衡的,當年兒子也是在東京的公司工作,我裝病把他給“騙回來當了漁夫。齊藤哈哈笑著。

12月14日早上,是日本眾議院大選的市民投票日。齊藤從海上回來,洗得乾乾淨淨,換上黑色西服,開車去當地的公民館為候選人濱田靖一鄭重投下一票。前幾天,他作為木更津市頗有人氣的漁夫議員,為援助他的這位老朋友進行了好幾次街頭演講。

東京灣東岸的漁夫們,他們的內心就像東京灣的歷史一樣,開開合合,在對漁業的守護與逃離之間,自我衝撞與顛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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