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倫比亞新生代作家談《百年孤獨》之後的拉美文學

新華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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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欒翔、林如萱)“我創作虛構作品,是因為這是唯一能夠承載歷史和社會對於個人造成的情感衝擊的表達方式。2014年都柏林國際文學獎獲得者、哥倫比亞作家胡安·加夫列爾·巴斯克斯在北京接受新華社記者專訪時說。

巴斯克斯被秘魯文豪巴爾加斯·略薩稱讚為“拉丁美洲文學最具獨創性的新聲音之一。2014年,巴斯克斯以小說《東西墜落的聲音》獲得都柏林國際文學獎,成為該獎項設立來首位獲獎的南美洲作家。

10月13日至16日,作家應哥倫比亞外交部之邀,首次來到北京同中國文化界和讀者展開交流。

關於哥倫比亞

從哥倫比亞大毒梟的私人動物園中逃跑的河馬被狙擊手擊斃開始,《東西墜落的聲音》講述了一個性格淡漠的大學法學講師在打檯球時結識的剛從監獄出來的飛行員被謀殺,講師附帶挨了槍子受了重傷,從此展開一系列調查刨根問底,從這個男人的視角看到的是上世紀80、90年代充斥謀殺、綁架、毒品交易和內戰連年的哥倫比亞。

生於1973年的巴斯克斯對於自己出生和成長的城市波哥大記憶猶新的是動蕩不安、恐怖瀰漫的氣氛,隨時可能發生的爆炸、綁架或有組織犯罪集團火並時的流彈威脅著基本生存。他對記者承認說,關於那個哥倫比亞的一切深刻入骨,成為自己的心魔,一種無法擺脫的癡迷糾葛。

23歲那年,追隨著文學先輩的步伐,年輕的巴斯克斯求學巴黎,並從此旅居海外。16年過著異鄉人的生活,巴斯克斯鄉音未改,也漸漸更加清楚自己仍魂牽夢係哥倫比亞。他說:“以往我從不敢寫哥倫比亞,因為那個故鄉一直像是靈魂中一個黑暗的處所,我既不能了解,也無法解釋。

但他從約瑟夫·康拉德和詹姆斯·喬伊斯和許許多多文學巨人的作品中學到,寫小說不需要對所寫的一切瞭如指掌,寫小說只需要向未知的不可了解的那片黑暗提出問題並帶來一絲光明。

於是巴斯克斯開始動筆寫那個哥倫比亞,他飽受讚譽的小說《告密者》、《東西墜落的聲音》都通過一個人物的離奇遭遇表達生命的不可控和不可預期,通過這個人物的調查追問尋得一個專屬個人的謎底,從個人的視角重新經歷一段哥倫比亞黯淡迷惘的歷史。

“現在我仍然不理解哥倫比亞。巴斯克斯笑著說,“但正因為此,我會繼續寫下去。

至於中國讀者是否能夠從字裏行間讀到那時位處黑暗之中的哥倫比亞,巴斯克斯說,他相信在恐懼、不安、不確定性和困惑中生存並不斷掙扎求解的人性,是全人類共通的。

加夫列爾·加西亞·馬爾克斯的遺產

巴斯克斯聽說過,中國的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莫言曾自稱受到哥倫比亞文豪加西亞·馬爾克斯名著《百年孤獨》的影響。他說自己也是一樣。

“以加西亞·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為代表,上世紀60至70年代拉丁美洲文學爆炸時期涌現的大批傑出文學家和他們獨到的作品,讓拉丁美洲文學首次獲得了西方世界和全球的關注。巴斯克斯說,作為新生代的拉美作家,他們已經不需要自己去披荊斬棘開創局面,去為人所知,因為——感謝“文學爆炸的前輩們——世界文學評論界已經對拉丁美洲文學有所了解。

但是這種了解是片面的、標簽和偏見化的、有傷害性的,巴斯克斯說。在《百年孤獨》之後,提起拉美文學,很多人仍期待讀到生著豬尾巴的畸人,或是能飛升的美女,因為“魔幻現實主義已經成為了新大陸之外的文學評論界一種固定思維。

巴斯克斯強調,加西亞·馬爾克斯《百年孤獨》裏的魔幻現實根植于文豪故鄉加勒比海岸的獨特文化,不能也不該被用來涵蓋這片廣袤大陸豐富多樣的文化。他認為《百年孤獨》的全球性衝擊之後,許多拉美文學創作者為迎合這種偏見被迫淪為照貓畫虎的效倣者,而有更多獨闢蹊徑不肯效倣的作家沒有獲得認可。

“作家的革命責任就是寫得好

“文學爆炸對於拉丁美洲文學最重大的意義之一,是帶來了創作的自由,讓作家的創造力得到解放,從整個西方乃至世界文學中汲取營養,而不僅僅局限於一個地區、一國或一片大陸的傳統。巴斯克斯說。

對於同拉丁美洲一樣,糾結在“延續文化傳統和“摩登化、西方化走向世界的兩難之境中的中國文學創作者,巴斯克斯願意分享加西亞·馬爾克斯一句自己奉為箴言的警語:“作家的革命責任就是寫得好。

巴斯克斯的《告密者》已經有中文譯本出版,《東西墜落的聲音》也將隨其後。或許,像莫言感謝加西亞·馬爾克斯那樣,某天會有位中國作家向巴斯克斯道謝,感謝他的作品將自己引向文學創作的道路?巴斯克斯大笑說,那將是多么令人陶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