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亞太日報記者 李雅潔
** 香港教育學院 王一帆**
底層,就如同森林下方的土壤,雖然只有百分之五的陽光照射到,但是上層所有的生長和毀滅都依賴於它。
——Tintin Wulia
Tintin Wulia在香港巴塞爾藝術展上展示的作品“五噸重的家及其他”(Five tonnes of homes and other Understories)
Tintin Wulia(烏麗婭,音譯)對於拾荒者網路的研究始於2015年,在剛結束不久的香港巴塞爾藝術展上,她與香港菲籍傭工一起完成的作品“五噸重的家及其他”(Five tonnes of homes and other Understories),展示了她在中環觀察一年的“紙箱循環”微經濟網路的成果,以及微小事物所能反映的人類活動。
烏麗婭的才華主要集中在視覺藝術方面。1972年出生於布裏斯班,幼時就讀於音樂學校,25歲後分別在英國和印尼先後學習藝術和電影創作,在藝術界漸漸嶄露頭角。2000年開始,烏麗婭正式投身於藝術事業,並在之後的國際藝術展覽中大放異彩,作品主要探討地緣政治對當前全球化的影響。她的電影也於2005年受到重視,並在之後的克萊蒙費朗和鹿特丹國際電影節的銀幕上公開放映。
在早先的藝術創作裏,烏麗婭曾用到有關“邊界”的物品來作為舞臺表演的道具。護照、地圖甚至是墻壁等等,這些物品不光能夠把人們聯係在一起,也能將他們聚集起來。兩年前,對人與人之間“關聯”的著迷讓烏麗婭想去專門做創作一個關於香港的作品。
老婦人推著一車廢紙箱去往回收點
廢紙箱回收點
中環天橋上的菲傭週末用紙板箱搭建“臨時據點”聚會
想到“香港”這個詞兒,烏麗婭腦海中只迸現出兩幅圖。一幅是年老的婦人推著平板車收集紙箱去往回收點,另一幅則是週末的菲傭聚集在各大公園、天橋,待在用紙箱搭建臨時遮風擋雨的“據點”裡說說笑笑。運紙箱的人和用紙箱的人雖然素不相識,但似乎都與廢紙箱之間有可以挖掘的故事,他們用各自不同的方式經手了不同生命階段的同一個廢紙箱,被遺棄的紙箱將社會裏不同的人用他們沒有察覺的方式緊緊聯係在了一起。
於是她決定看看這座城市裡邊廢紙箱背後的故事。
在世界上的很多地方,包括香港,紙板箱都會度過一個漫長的生命歷程,從一雙手到另一雙手,從一個形狀到另一個形狀,經歷不同的故事。在香港,廢棄的紙板箱被工人們運到各個紙箱回收站,再被運至港口,送到內地。紙板箱一生將終結於那裡的廢紙加工廠。在研究紙板箱前世今生命運的藝術家眼裡,中環是焦點。
紙板箱搭建的“臨時據點”
休息日,客居香港的菲傭們約上三五好友,成群結隊聚集在中環附近,用這些紙板搭建一個臨時據點,開啟一天的悠閒時光。這個年代久遠的傳統漸漸地也催生了一種複雜的微經濟網絡,廢棄紙板箱的價值經過翻來覆去的“倒手買賣”而翻數倍。同時,這種週期性的倒賣廢棄紙箱本身也彰顯了紙板箱所代表的“廢棄物”的社會意義,即現代社會活生生的人們, 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把背後所代表的多種多樣的社會文化符號烙印在了紙板上。
紙箱的流動性極強,烏麗婭在這個隱藏於城市中的“流水線”上饒有興味的追蹤走訪。“從決定挖掘這些故事開始,發生了很多事,我也從中學到了很多。”
“比如,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方式去堆疊和運輸紙箱;比如,在日復一日漫長的等待收集工經過、去追蹤他們路線卻不斷失敗的過程中,我在思考,多大程度上,‘流動性’因為他們的難以控制盒預測,對於藝術創作來說會成為‘威脅性’。”
能夠支撐烏麗婭從不斷的追蹤失敗中爬起來繼續飽含熱情創作的,莫過於在這過程中眾多的“初體驗”所帶來的驚喜。
2015年初,為了讓廢紙箱有更清晰的標記,也為了能了解更多關於菲傭和她們的聚會,烏麗婭開始正式邀請菲傭朋友們一起在廢紙箱板上進行藝術創作并在港口收集有塗鴉標記的紙板箱。
烏麗婭邀請菲傭朋友們一起在紙板箱上創作并拍照留念
在她看來,廢紙箱無疑是最好的畫布:易得,平面的結構和紙質容易繪圖的特性大大提高了創作者們的積極性。在此過程中,烏麗婭盡力去觀察每一個創作者的作品,借鑒不同年齡段創作者的繪畫風格。同時,通過菲傭的講述和與其他居民的接觸,烏麗婭也知道了更多關於廢紙箱的來源去路,更多的則是關於廢紙箱的浪費,她選擇用極富想像力的手法將這些故事畫在廢紙箱板上,讓更多的人看到關於這些“垃圾”的過去和未來。
追蹤打包有塗鴉標記的紙箱
“第一次敲開菲傭在聚會時的‘家門’,第一次搭口岸和回收點之間的便車,第一次自己負責一個廢紙箱運輸的推車”,所有這些新鮮感都不斷促使她繼續追蹤下去並樂此不疲。
直到“第一次與碼頭的工人點頭問好,第一次將成捆成捆的紙箱推進香港會展中心,第一次將這些紙箱打包成有塗鴉封面的方塊成為藝術品”,這些所有的“第一次”既是經歷,也是回憶,就好像她在做的事不是收集“廢品”,而是調動了整個城市素不相識的人一起來完成這件將要登上巴塞爾藝術展的藝術品。
打包后的紙箱
“五噸重的家及其他”展覽概念圖
展廳裡的廢紙箱再現了它們在碼頭上即將裝船運走的樣子。
16捆紙箱盤成螺旋狀,從地面延展到空中。每一捆都是紙箱生命歷程的刻畫,也是全球紙板回收產業的縮影。他們就像厚重的書,有著塗鴉封面而已。這個看似底層的產業,據2007年福布斯雜誌所說,貢獻出了世界上最富有的白手起家女富豪張茵。
即將被運送到中國內地廢紙加工廠的紙箱
在烏麗婭看來,這些紙盒的人文意義遠大於藝術價值。
她想藉以藝術的轉化方式減少人們對於“垃圾”這一底層事物“無用”的偏見。另一方面,她希望體現廢紙箱的使用者之一——菲傭和裝運工,他們與其他千千萬萬不同職業的人群一樣,與整個香港的運作密不可分。即使在一些人看來她們只是拿著微薄薪水的底層人士,做做傭工,推推垃圾車,但是“就如同森林下方的土壤,雖然只有百分之五的陽光照射到,但是上層所有的生長和毀滅都依賴於它。”
("Understories" are the layer of vegetation underneath the large trees in a forest. Only 5% of sunlight would get to this layer. Right beneath this is the forest floor, where everything's decaying and fertilizing the soil.
--Tintin Wulia)
(圖片來源:Osage Gallery)
(圖文編輯:李雅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