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的时候，我们没有忘记你们”

囚禁在浙江陆军监狱里的共产党人和革命志士，前排左数第五为裘古怀。浙江省档案馆藏

中新网杭州4月4日电 题：“胜利的时候，我们没有忘记你们”

作者 严格 童笑雨

“胜利的时候，请你们不要忘记我们”。浙江革命烈士纪念馆门口的墙上，有这样一段标语。

这是裘古怀烈士在1930年8月27日牺牲前留下的遗言。

清明节前夕，记者和烈士后人裘是对于遗言的来龙去脉，进行了跨越时空的寻访。

裘是是浙江宁波奉化区委党校教师，裘古怀烈士是他的叔公，宁波奉化人，毕业于黄埔军校，参加过南昌起义。1930年，时任共青团浙江省委代理书记的裘古怀在浙江陆军监狱牺牲，年仅25岁。

2021年1月，浙江陆军监狱难友后人重返陆军监狱旧址(今望湖宾馆)。　童笑雨 摄

浙江陆军监狱是封建军阀时期建造的老监狱。“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这里成为国民党在杭州关押、屠杀共产党员革命者最主要的一所监狱。

现已查明，从1927年至1937年，被囚在浙江陆军监狱的中共党员和其他革命者共1512人，而牺牲者多达150余人，这其中包括前后四任浙江省委书记，另外还有14位省委常委以及32位县委书记。

浙江省档案馆陈列大厅内有一张浙江陆军监狱难友狱中合影，他们虽然戴着手铐和脚镣，但神态都是那么坚毅、勇敢，坦然地面对死亡。

照片前排居中，就是戴着脚镣的裘古怀烈士。

自入狱之日起，裘古怀就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临刑前，他伏在地上写了遗书，从容赴死。

裘古怀写道：“我满意我为真理而死，遗憾的是自己过去的工作做得太少，想补做已经来不及了”“看到每一个同志在就义时都没有任何一点惧怕”“胜利的时候，请你们不要忘记我们”……

“记得我第一次读到这封信的时候，顿时泪湿双眼。”90多年后，裘是为叔公裘古怀，写了一封永远无法送达的家书。在信中，他如此总结裘古怀的一生“昔日懵懂乡下郎，一朝闻道在学堂。虎胆英雄百炼钢，壮志未酬折翅伤”。

裘是有一个疑问一直横亘心头：小叔公的遗书是如何从狱中流传出的？

裘是家里有一本作家万正1953年出版的《狱中》一书，关于烈士在狱中以及遗书的细节，他最早是从这本书里了解到。书中说，遗书是陆军监狱难友程大伟出狱后带给上级党的。

这段历史，万正在1985年写给宁波奉化县党史办的一封信中亦有更加详细说明。

信中写道：监狱(党组织)领导人叫程大伟在监狱中背熟了带出来的，据程说，原信当时藏在监狱的墙壁里，现杭州浙江陆军监狱已全部拆掉了，这也无从查起了。

程大伟是谁？裘是辗转找到了作家万正儿子万向京，向其求证。

2021年清明节前夕，早已退休的万向京回到父亲故居，翻阅其自述的自传时，发现了一点线索。

据万向京介绍，《狱中》书中提到的程大伟的故事，是万正于1947年在中共华中区工委党校学习期间听来的，讲述者姓名是陈伟，也就是书中的主人公程大伟。

万正在自述中提到：(我)一有空就整理陈伟同志在党校告诉我的在浙江陆军监狱中所经历的斗争故事，我被深深地感动了，非要把它写出来不可。

但陈伟是谁？裘是还在积极寻访他的后人。

裘是说，万正曾在自述中提到，1947年曾和邹炯、茅林等被调往中共华中工委党校学习。他得知，茅林2020年刚去世。或许他的后人会有所了解。这也是他下一个追寻的方向。

裘是告诉记者，裘古怀烈士除了给党的遗书，还有一封狱友转交给大哥的遗书：“我再过几分钟就要与你永别了，这封信是我最后的一封信了，也不知你能不能收到。但我现在的心情是满怀豪情，充满着革命必胜的心情。”

“在信中，叔公请家里不要把他牺牲的事情告诉母亲，免得她难过。”裘是说，自裘古怀1928年最后一次离家，20余年，他的母亲都没有等到小儿子。

1949年当地人民政府给裘家送来了牌匾，以纪念裘古怀。消息瞒不住了。1个月后，裘古怀80岁的母亲郁郁而终。她知道，最喜欢的小儿子再也回不来了。

裘古怀再一次“回家”，是在2021年清明前夕。

4月2日上午，40多位裘古怀烈士的后代和宁波奉化区委组织部、区退役军人事务局、松岙镇政府、松岙镇中心小学、大埠村村民代表一起，捧着烈士肖像和衣冠盒、手持白菊，列队缓步走进裘古怀陈列馆。

当天，他的后人和志愿者收集了裘古怀生前用过的物品，并和他的衣冠一起，陈列在裘古怀陈列馆内，用这种方式，让离家93年的烈士“魂归故里”。

“叔公出生在这里，也在这里长大，从1928年1月离开这个家后，便再也没有回来。他用过的物品回家了，他的精神也回家了。”裘是说，胜利的时候，我们都没有忘记他们。

附牺牲在浙江陆军监狱的共青团浙江省委代理书记裘古怀之绝笔书

给狱中同志的信

伟大的中国共产党和全体亲爱的同志：

当我写着这封信的时候，国民党反动派正在秘密疯狂地屠杀着我们的同志，被判重刑或无期徒刑的同志，差不多全被迫害了！几分钟以后，我也会遭到同样的被迫害的命运。

伟大的党，亲爱的同志们，我非常感激你们。由于党给我的教育，使我认识了这社会的黑暗，使我认识了革命，使我成为一个有生命的人。现在在这最后的一刹那，我向伟大的党和你们致以最崇高的敬礼！

我满意我为真理而死，遗憾的是自己过去的工作做得太少，想补做已经来不及了。在狱中，看到每一个同志在就义时都没有任何一点惧怕，他们差不多都是像去完成工作一样跨出牢笼的。他们没有玷辱我们伟大的光荣的党。现在我还未死，我要道出我心中最后的几句话：这就是希望党要百倍地扩大工农红军。血的经验证明，没有强大的武装，要想革命成功，实在是不可能的。同志们，壮大我们的革命武装力量争取胜利吧！胜利的时候，请你们不要忘记我们！

裘古怀

8月27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