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府文化 | 杜甫和马致远都说:王昭君是蜀女

亚太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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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君出塞是一个真实的历史故事。王昭君,名嫱,字昭君,原为汉宫宫女。公元前34年,匈奴呼韩邪单于同西汉结好,三次进长安入朝,并向汉元帝请求和亲。昭君听说后请求出塞和亲。后来呼韩邪单于在西汉的支持下控制了匈奴全境,从而使匈奴同汉朝和好长达半个世纪。

这个故事在中国可谓家喻户晓。但鲜为人知的是,昭君其实是蜀女。

昭君是今湖北省秭归县人,这一点就今天的地理区划说来是没有问题的,就历史上多数朝代的行政区域划分而论,也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就古史传说和后世若干朝代的区划而言,昭君也有资格加入四川籍。历史上有不少史学家、文学家都曾直言不讳地认为昭君乃蜀女。

唐代颜师古注《汉书》汇集了二十三家旧注的精华,其中东汉末年史学家文颖旧注是颜注取材的一大家。文颖是南阳人,东汉末在荆州工作多年,对湖北地理应很熟悉。他为《汉书》作注时,对王樯的籍贯特作了这样的解释:“本蜀郡秭归人也。”这一句注文,一般的《汉书》注本上,已被改易。但从康熙时翰林院编修、史官仇兆鳌进呈御览的《杜诗详注》中尚可看到。中华书局1979年出版的《杜诗详注》上,也可在《咏怀古迹五首》其三的注上,读到“昭君本蜀郡秭归人也”这一句。

昭君的生地,公认是秭归香溪。《太平寰宇记》载:“归州兴山县有王昭君宅,即此邑人也,故曰昭君之县,村连巫峡,香溪在邑界,即昭君所游”。《归州图经》又载:昭君的乡人,因思念昭君,在她的家乡香溪立有昭君庙纪念她。《大明一统志》又载:“昭君村,在荆州府归乡东北四十里。”就今天的行省区划看归州兴山县,香溪都在湖北省内。

但是,正如文颖所见,历史上这些处于四川、湖北交界的地方,其归辖是时有变动的。秭归一带地方,有时属荆州,有时属梁州(后改梁州为益州);有时为鄂地,有时为蜀土。除了建安、蜀汉之时归州隶属巴蜀之外,还有不少历史材料,说明秭归与巴蜀历来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

《华阳国志》载:“汉兴,高祖籍之成业,乃改雍曰凉、革梁曰益,故巴汉庸蜀属益州。”因为“古梁州实兼巴汉庸蜀地”,故改梁州为益州后,益州便也兼有巴汉庸蜀之地。提起益州,便使人想起巴蜀。秭归曾属益州自然也就可看成巴蜀。

汉武帝时地理区划又有变动,恢复了秦的郡县,蜀郡属益州,南郡属荆州,秭归划入南郡。《汉书》地理志(上),在叙述南郡所隶十八县至秭归时,班固特别注明“秭归、归乡、故归国”。意思是说,秭归虽然划入了南郡,但它从前本是归国之地。文颖深得班固的微旨,认秭归为蜀中之郡县,这既是从他所处的时代背景出发,又兼顾了历史渊源。

古代巴蜀史的具体情况,缺少文字记述。但一些关于古代巴蜀的历史传说却历来受到史学家们的重视。据有些史学家说:古夔国灭于楚。一些不愿臣服于楚的夔民沿江上迁,经巴地来到今四川青衣江、青白江流域一带散居,成为四川先民的来源之一。古蜀王望帝杜宇就是迁蜀的夔人。杜宇的贤相开明也是一位从江水中漂来由荆入蜀的人物。

杜宇禅位给开明后,化为杜鹃鸟。杜鹃鸟别名子规,在传说中,子规鸟始终怀念着自己的故乡,经常悲呼“不如归去”,其心太忧,竟至“啼血”。它要归去的地方,正是“归乡”,正是“归国”,正是“秭归”。归乡即夔乡,归国即夔国,子规即秭归。都是同音通假。《水经注·江水·夔国注》说“归子国也。归即夔,归乡盖夔乡矣”。在古史传说中,秭归正是夔国的一块宝地,那是蜀王杜宇祖先的天下,秭归女儿王昭君顺理成章也正可视为古蜀王前领地上的子民。

此外,在两晋至隋唐的几百年间秭归也曾隶于巴蜀。《旧唐书》地理志记载:“归州,属山南东道,武德二年析夔州之秭归、巴东置。”这一句话清楚说明,唐武德二年(619年)之前,秭归,巴东两地都隶属夔州。《太平寰宇记》在解释麝香山时,也注明“武德二年前,秭归属夔州”,夔州州治即今重庆奉节(1997年重庆直辖之前属四川,为巴国故地),秭归属夔即意味着属巴蜀。

唐朝以前,从晋起直到隋一直设有“建平郡”,领县有六,包括秭归。建平郡的“郡治”一直设在巫县。这个郡治,历经西晋、东晋、刘宋、南齐、梁、西魏、北周数朝数代而未变更。即是说,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今重庆的巫山县都是建平郡的首府,也便是直接领导包括秭归在内的一大片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生活的中心。这也说明秭归隶属于巴蜀。

巴蜀常连称,有时仅以蜀指代整个巴蜀。王昭君出生地秭归,不仅在古史传说中与巴蜀渊源深远,而且在后世若干时代的政治区划上又隶属于巴蜀,因此可以说王昭君为蜀女。

据西晋子乙衍《琴操》记载:“昭君死塞外,乡人思之,为之立庙”,而“庙在巫山县”。家乡父老为昭君招魂的庙都建在巫山县。昭君如有灵,魂魄返乡探亲,必以巫山县庙祠为家。昭君非蜀女而何?有意思的是,秭归、巴东这些地名,其名字本身就带着明显的巴蜀标志。直到今天,这些地方的语言、语音,都与四川方言极为接近。

昭君本蜀女,这个被历史学家文颖等提出的结论,得到不少学者和作者的承认。例如诗圣杜甫在他所写的“诗史”中至少三次肯定昭君是蜀女。元代马致远在著名的历史题材杂剧《汉宫秋》中,借剧中人之口,四次肯定昭君是蜀女。

《汉宫秋》中第一次借画师毛延寿的口说:“昨日来到成都秭归县选得一人,乃是王长者之女,名唤王嫱,字昭君。”第二次昭君出场亮相,向观众自叙“妾身王嫱,小字昭君,成都秭归人也”。第三次,王昭君初见君王,回答元帝垂问又说:“妾姓王名嫱字昭君,成都秭归人也。”第四次汉元帝欲斩毛延寿,昭君劝止之后,提醒元帝要多注意恩典宽免时说:“陛下,妾父母在成都,见隶民籍。”

这四次报昭君身家籍贯的台词,都集中放在第一折戏里,给读者和观众的印象格外突出。乃至有的读者,读《汉宫秋》后发生联想,认为昭君可能生在秭归,后来全家迁居成都了。

明代冯梦龙、凌濛初两大文豪也直认昭君是蜀女。如凌濛初在《初刻拍案惊奇》中说:“只因蜀中女子从来号称多才,如文君、昭君,多是蜀中所生。”能说凌濛初等人毫无根据吗?

文学家创作历史题材的戏剧、小说、诗歌,固然可以虚构,但他们为什么不把昭君虚构成别处人,而偏偏要强调她是蜀女呢?这就因为昭君确实可以称作蜀女的缘故。

借用凌濛初的话说,自古蜀女号称多才。昭君自愿和番的见识与她的蜀中前辈卓文君的私奔相如,当垆卖酒之举可以媲美。巴蜀自古民风强梁好义,蜀女亦秉山川灵秀之气,率多美艳才智、有胆有识之姝。诚然如凌濛初所云:“如文君、昭君多在蜀中所生。”

(来源:微观中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