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嘴唇》:想念Live House时,看看这部电影

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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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没有Live House的日子,倍加想念。受疫情影响,全国Live House最早的开业时间或也将延至5月。今年日本《电影旬报》评选出的本土电影十佳之一《再见,嘴唇》,讲的是一个女子双人民谣组合最后的巡演。两位女生和她们的乐器管理人/电吉他手来到不同的Live House,面对或站或坐的观众,沐浴在变幻的夜晚室内光线中,重复唱着那几首歌。

它很真实,烟不离手的音乐人,云雾缭绕中的空虚和趣致。弹吉他的人低垂空洞的双眼,声音悸动在黑暗中。“巡演会杀死你”的行话只说对了一半,另一半是,“音乐将抚慰你”。

哈鲁(门胁麦饰)、蕾欧(小松菜奈饰)烟不离手。志摩(成田凌饰)驾驶的黑色牧马人始终紧闭窗户,浓浓烟味是告别的背景,虽然很奇怪的,车内的空气看起来一直很明澈。

哈鲁和蕾欧在洗衣工厂相识,组了一支双人民谣组合。哈鲁是词曲作者,蕾欧的吉他也是她教会的。她可以一个人出道,但长头发不服管教的蕾欧有一张“看起来很想唱歌的脸”。蕾欧是伙伴,可能还是缪斯,是哈鲁写的那些歌不可或缺的声音。组合的第三位成员、前牛郎志摩以多功能角色加入,不仅带来电吉他和劳动力,还有一台号称“前一个坐着它巡演的乐队已经飞黄腾达”的靓车。

《再见,嘴唇》剧照

三个人在巡演路上已经决定解散。传统公路音乐电影的热烈飞扬在这里丝毫不存在,只有真正巡演路上的默契与疲惫无言,成员间亲近又对抗的复杂关系,如同烟雾缭绕。

当他们疾驶在路上,窗外的风景瘦削苍白,淡淡地一晃而过。车内告别的氛围凝固成一个果冻般的物体,晃啊晃。

让导演盐田明彦深感麻烦的是,在日本,公路上的拍摄越来越困难。对法律的解释发生变化,导致警察认定拍摄开车时的演员会造成交通事故。同样,牵引车的使用也因“违反道路交通法”而在大城市被禁止。

可以预见的是,在电影中出现这样频繁的吸烟场景也将遭禁止。但日本音乐人(又何止日本呢)真的很爱抽烟,连需要保护嗓子的主唱也是如此。趁能拍的时候赶紧拍下来吧,盐田明彦的决定,让这部电影的愁绪不止离别,还有某种时代车轮即将滚过,不能再回头的怅然。

《再见,嘴唇》剧照

没有真正的公路,没有烟和酒,绝大部分巡演将不再存在。

《再见,嘴唇》是哈鲁写的一首歌。它和另几首歌一起,随着他们在不同的Live House开唱而不断被演唱。这是一个特别的手法,不像别的音乐电影,新歌总是和新的场景、剧情相携推进,不断刺激观众的兴奋点,暗示生命不息,音乐流淌不止。因此公路音乐电影总是很励志:只要有音乐,生命的脚步便不会停止。

但在这部电影中,音乐是苦闷但仍然缓缓移动的生活的一个小小的出口。哈鲁的歌细腻得缺乏故事情节,情绪由云朵的聚散承载,像一双手轻轻抚摩心脏。这些旋律好听的吉他民谣被一遍遍地演唱,三位成员的心性和彼此的关系在这个似乎可以无限重复的过程中慢慢改变。

影片中日本Live House里的观众像我们这里的一样认真、含蓄,零星地喊话,不会有太热烈的赞美和情感流露(催开场的时候倒是各处一致地焦急)。两个初中生模样的小女孩一路追随,她们脸上小心翼翼又真心沉醉的表情,我在接近音乐人时的乐迷脸上也看见过。这种惶恐和欣快太耀眼了,会让音乐人不好意思起来,自问是否值得这样郑重的对待。

这样的情形,只可能发生在黑暗中,大日头底下无法滋生这种含蓄,以及众人分享的集体迷茫。

整部影片中,哈鲁、蕾欧和志摩仅仅在出发那一刻流露踌躇满志,拥有冲击大厂牌和大音乐节的斗志。其余的时候,他们都纠结在各自的心思里,欲望不明,愁容满面。日本影视剧中从来不乏被这样描摹的年轻一代。他们的心思像长句子一样难缠,眼中的未来像一间真正的Live House,烟雾弥漫。

《再见,嘴唇》剧照

哈鲁爱蕾欧,蕾欧爱志摩,志摩爱哈鲁。三个人之间郁结的情愫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是同路人在路上自然产生的情感。是什么把问题搞砸了呢?每个玩过乐队,或者参加过集体创作的人想必都能一眼辨明,是微小的不能言明的嫉妒,年轻时对意义的过分追求,不懂爱时却爱上别人的自伤。

因此这个所谓的三角恋,就像漩涡中打转的三片树叶,只能眼睁睁看着同样身陷囹圄的伙伴,却无法伸出援手。

如果没有音乐和一间间黑暗中的庇护所,没有带着离情别意,谁会有耐心看这三个男女糟心的痴缠。但怎么会没有音乐呢?哈鲁在旅行间隙用笔刷刷写出的词曲最终变成了歌。当她们被蜂蜜般金黄光泽的舞台灯光照耀,弹着吉他对人群唱出“我们也是也故事的人呀/所以弹着吉他对你们唱这首歌”时,所谓的意义其实已经触手可得。

看到了吗,这就是Live House真正的魅力。在这个地方,苦闷和空虚有人懂,明天和意义暂时失去了重要性。吞云吐雾中,身边的每张脸都变得好看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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