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記:
從前,有一位盛名數十載的服裝大王,我以為他的服飾必是奢華高貴、潮流巔峰。
終有一日,近距離見到他,見他俯身低頭看字的那一刻,筆挺西服和燙熨襯衣的衣領全是磨起毛的邊角---且不是淺淺的一塊,而是圓圓的一個滿圈,就知道不僅僅是一兩年的歷史了。
見面因為聊的是正事,不好多言。事後我發了個信息表達了這小小一瞥後的感慨,他淡淡地回復了一條信息:用了差不多十年了,還好呢,還能穿一兩年。
如此輕描淡寫的背後,有著比華服更讓人動容的儉樸,更有衣服承載的歲月悄悄流逝的水痕……無形亦有形。
這一年多,因為和爸媽在一起生活的緣故,誇張得幸福得很少有機會自己打理家務。五一節放假,難得姐姐帶爸媽出門旅行,家裡安靜下來。除了玉兒在雀躍的聲音,基本上聽不到別的聲響。放上點小野麗莎的音樂,讓她帶著吉它在空氣裡自由地遊唱。
到時候了,到時候整理我歲月裹挾的月光寶盒----衣櫃!
作為女孩子,尤其是愛漂亮的女孩兒,在這個物質相對寬裕的年代,大多信奉著“衣櫃裡總是缺一件漂亮衣服的信條。我,當然不能倖免。
在這個方面,父母有推波助瀾的跡象。出生解放前的官僚地主家庭的父母,幼年時其實都經歷過大家庭的繁華起落,尤其是父親,他而今出門禮帽、端坐如鐘、起落有致的高高姿態,一看就是過去家庭微赫過的殘留痕跡。儘管歷史變遷,兩位老人多經歷了貧困艱辛、坎坷磨礪,他們的簡樸簡直有時讓我不寒而慄。然而,對幾個女兒的打扮問題上,卻是決然相反的鼓勵和支持。
大大的衣櫃裡,最裡面的那件淺黃西裝外套,是我人生第一件貴價衣服。
它----便是母親鼓動的產物。那年剛剛開始在鳳凰工作,做記者的薪水其實低得令人發指,如今流行的叫法為“新聞民工,實質上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有次剛剛採訪完畢,一時興頭去逛街,看中的便是它。一看價格,超過了那時月薪的一半還拐彎,哪裡捨得買?!小姑娘家家的,在店門口滴答答的徘徊了兩圈,瞅得那高挑的漂亮售貨員大眼睛珠子都斜視了,便兀自酸溜溜的回家。
晚上,照例是獨居時候媽媽的電話查崗時間,彙報完工作繼而提了句:媽媽,今天看中件衣服了,就是太貴。
多少錢?
兩千多啊
那就買啊。媽媽幾乎沒有半點猶豫,立馬回答。
我驚嚇到了,愣了一下,說:不是吧,這麼貴。
“喜歡又穿得好看,當然要買!媽媽很堅定的說。“再說,又不是花我的錢。媽媽笑了起來,嘿嘿,一起傻笑。
後來,咬一咬牙,這件衣服就進了我的衣櫃。老實說,這件衣服的穿著次數少得可憐,因為買時是我人生的小胖高潮,挑了個中碼,這種歐式衣服的中碼幾乎接近大碼了。這些年過去了,俺衣櫃的狠心大清洗運動中,它始終屹立留存,原因只為一個:它是我的第一件。嗯,還可以勉強安慰自己,有一天懷孕了大肚子啦,照樣有機會可以穿起來哦。
左邊櫃子下的抽屜裡,是我數以百計的圍巾,作為一個少為人知的隱秘圍巾控,不管顏色、不管貴賤、不管地域、愛購各式各樣的圍巾幾乎成了我的一大人生樂趣(但這兩年,這個興趣好像有消停的跡象,物極必反吧)。所有圍巾妃子中,最受本后寵愛且極少出場的是一條黑灰相間的不規則圍巾。
同樣也是多年前,在北京的南鑼鼓巷,在這條所謂MADE IN INDIA的、國內僅此一條的鎮店圍巾和一條讓我穿上去像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人一樣的白長裙間,磨來磨去。最終,Q君的意見是買下圍巾,因為兩件物品的價格相差不大,白裙的太過別致導致穿著場合太少,使用率會降低;而圍巾卻不同,它的淺黑與淡灰的搭配、它的布與絲的柔和處理、它的透明質地外加不規則毛邊,讓它幾乎可以搭所有正式或非正式的衣服。
我的意見是:不要買。原因只有一個:價格。兩件物品都是奇貴無比,對於那時收入不高的我們來說,近乎天價了。簡單來說,沒有這個必要。後來,Q君又去逛了三次,在我第二次前往北京出差的時候,不經我的同意,堅決地把卡刷爆了。他說,原因只有一個:只有你才能襯托它的味道。
哦,味道這個東西,到底是個玄乎乎的什麼東西?是辛曉琪的淡淡煙草味道;還是可望不可及的點到為止?不管是個啥,而今一切都已煙消雲散,隨風去了。唯有圍巾留存,不經意間都讓我無比的感動和感恩:這個世界上,出現過那麼一個Q君,在曾經的一段歲月裡,願意傾其所有的對我好!
櫃子隔間放著我平時少穿甚至不穿的、但卻惜之若命的寶貝衣服:那件深黃的毛背心,是媽媽一手織下的。因為繃得太緊的緣故,估摸這輩子愛寬鬆愛大方、愛自由自在的我都不會穿了,可是,可以確定的是,我這輩子都不會扔了它,不為別的,為了媽媽那縫在針針線線中濃濃的母愛,更為已經日漸眼睛不明了的媽媽也許是最後一件為我的織物了;那件深藍色的運動服,是多年前臨別時朋友非要搭在我肩上,送我上車。因為那天出發剛好大雨天寒,兩人都沒有多穿衣物,友人把外套脫了,急急忙忙地走掉,這一走,便是一生的別離,各入不同的人生軌跡;那件大紅的T恤,寫滿了各種各樣的名字和深深淺淺的祝福,它是我兩次支教留下的最美好回憶,除了難忘的友誼,初懵的愛意,還有可愛的山區孩子們,更有那段陷入人生最低潮的、也永遠不會回轉的美好時光……
《歲月神偷》中曾說,在幻變的生命裡,歲月,原是最大的小偷。而衣服則是歲月的另種延伸,留下深深淺淺的、時間的印痕。經歷了這些年的不間歇的衣櫃清理運動,所有留存下來的衣服,都是我歲月裡的寶貝。它們或多或少都帶著我時光經歷過的痕跡:有快樂有傷感;有淚水有汗水;有親情有愛情……甚至,還有一去不復返的遠行或別離。哦,誰不曾經歷過這些?默默流淌而過的時光河、踐行的同樣也是不曾回頭的不歸路。
合上衣櫃,看看腳下,同樣,也有那些該出局的衣服了:貪一時便宜購的一些差品;心情低谷衝動購的不合品;身材波動時購的不能穿品……它們同樣裹挾著歲月裡或鹹或淡的小氣味,吸附著時光裡或沖或辣的小刺激,佔據著衣櫃、佔據著身體、佔據著情緒著一些空間,清理出去吧,帶著它們原有的狀態,正視它們的存在,而後,瀟灑的SAY GOODBYE!
當然,這些年,我GOODBYE 的下家同樣也讓我收穫滿滿:有我做記者時常去的那家蛋糕店,儘管換了幾個老闆娘,但是蛋糕不變,店裡的愛美的小姑娘不變;有我採訪奧巴馬弟弟結識的一群福利院的小朋友,儘管我的小弟弟妹妹變成了大弟弟大妹妹,但是愛心不變,院裡愛美的人心不變……
PS :其實,想想,還有另一種衣服是可棄可留存的。衣櫃裡的幾件為出差法國準備的旗袍,跟我換了五次房子,卻上身不超過四次。算可棄嗎?不,歲月總有它的道理,這不,明天芳拉我去的清華課程,便需要旗袍加身來聽張德芬老師的課,嗯,旗袍,等了五年,為它的第五次……
歲月自有安排,旗袍----也不例外。
高高低低的時間曲線,帶來青澀的低谷,也劃過成熟的巔峰。乘著歲月濃香漸散的清風,痛快的飲就了那碗命運煨熱的茶。
一生中的許多日夜並不歡愉
有人為我們沏了一碗感情深致的熱茶
我們卻總說來日方長
來日方長
於是將茶碗擱置
待花間一遊再回,或他處小酌而歸
以為它仍舊會熱香撲鼻等在那裡
殊不知這世上回首之間
便是人走茶涼
因此要記住
感情這碗濃茶
一定要趁熱喝
好,謝謝七堇年的《昨夜以前的星光》,我會記住好好地表達我的親情友情和愛情:媽媽,我愛你!親愛的,我愛你!那個誰誰誰,我愛你!---不要跑啊……哈哈
作者簡介:
費萼麗 ,筆名“飛揚,“佛的寶貝。中山大學法學研究生畢業。
童年在小鎮,少年在城郊,青年在城市。五歲啟蒙,17年讀書生涯中曾任班長,校雜誌主編,校形象代言人,四年連獲一等獎學金。自我評價“最馬大哈的傻大姐,最癡迷的文藝愛好者,最二的超脫理想主義者。
曾於鳳凰衛視工作四年,從事專題片拍攝的記者、編導工作。參與欄目包括:社會調查類《事實正前方》,生活全記錄《南粵紀事》,人文啟迪類《名言啟示錄》,經濟財經類《龍行天下》,宗教哲學類《智慧東方》等。其後辭職停頓,北京讀播音主持,上海學心理進修,無錫做教育培訓,深圳地產業混高管,四川山區支教,深圳衛視兼職談話節目主持,偶爾打雜寫寫稿做做序。現任香港上市公司企業高管。
撰寫20萬字採訪手記——《囤》,記錄鳳凰衛視四年工作。
微信訂閱號“格巫智知開設文字專欄“費話連篇之職場手記--記錄職場略見;以及“費話連篇之生活手記,記下平凡人生瞬間的感動。用文字記錄生命,見證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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