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不應缺席T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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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應積極參與TPP談判

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Trans-Pacific Partnership,簡稱TPP),最早是由新加坡、新西蘭和智利這三個國家宣導設立的。2005年汶萊加入之後,TPP的創始國增加為四個。2008年3月,美國宣佈加入,並于同年9月正式參與TPP談判。2009年11月,奧巴馬總統正式宣佈,TPP是美國實現重塑區域新規則目標的手段,標誌著美國正式主導TPP談判。奧巴馬連任美國總統之後,加快了TPP談判的步伐。

從戰略意圖來看,美國推行TPP談判,是為了重新制定更高標準的國際貿易規則,從而進一步鞏固美國經濟的優勢地位。2013年3月,日本宣佈加入TPP,此舉使得TPP成員國的數量達到12個,經濟規模已占全球經濟的40%左右。目前為止,TPP已經完成了17輪談判。美國希望能夠在2013年10月結束談判,協定正式生效。從當前的談判進展來看,如期完成相關的談判存在著重重阻礙,但這不會影響美國推進TPP談判的戰略部署。

中國一直對TPP採取觀望和懷疑的態度,有些學者認為參與TPP對中國弊大於利,但審時度勢、權衡利弊,我們認為中國有必要選擇合適的時機和方式,積極參加TPP談判。

以國際貿易規則推動國內改革開放

首先,中國需要借助更高級的國際貿易規則推動國內的改革開放。改革開放始終是中國經濟發展的動力。尤其是2001年加入WTO之後,中國經濟明顯加速了改革步伐,這已經成為“以開放促改革的成功範例。如今,中國面臨經濟發展戰略轉型和結構性改革的巨大挑戰,有必要尋找新的契機,促成中國改革開放政策的升級。TPP談判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了提高國際貿易規則的要求,其某些主張與中國下一步的改革思路是一致的。例如:TPP主張降低服務業貿易壁壘,大力發展服務業貿易,而發展服務業正是中國下一步結構性改革的重中之重,一個更加開放和充分競爭的市場有助於服務業的發展。TPP談判的另一個重要議題是智慧財產權保護,而中國也正在加大保護智慧財產權的力度,以促進技術的創新。隨著中國經濟實力的進一步壯大,對更高級的國際貿易規則的需求也會更強烈,從長遠來看,TPP中的很多議題符合中國的潛在利益。當然,TPP談判中的有關議題也存在很大爭議,比如國有企業條款過分強調國有企業得到的優惠待遇,而未能考慮到其承擔的社會職責及在國民經濟中的特殊作用,勞動力議題僅僅強調了對勞動力的保護,而未能充分考慮到就業權對勞動者具有首要意義。

提高中國對貿易新規則制定話語權

其次,積極參與TPP談判有助於提高中國對貿易新規則制定的話語權。TPP中大部分條款,現在尚未有最終定論,只有親身參與規則的談判,才能夠保證規則更好的符合中國的利益。在談判過程中,中國勢必會做出較大的讓步和妥協,但從參與談判的各國情況來看,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利益,都有自己的難處,從每一個單獨的議題來看,中國都不是孤立的,都可以找到和中國利益一致的談判者。

比如,中國非常關切國有企業問題,新加坡和越南也一樣。新加坡加入TPP談判的時候,其主權財富基金淡馬錫就曾經對國有企業的條款表示公開的關切。到目前為止,越南經濟中有約40%的增長貢獻來自於國有企業,越南一直反對TPP對國有企業的要求超出WTO規則。美國一直要求其它國家開放服務業,但在日本和韓國都遇到較大的阻力,在韓美自由貿易協定最終達成之後,教育和醫療都未被列入開放的服務貿易範疇,而日本的金融行業也處於相對封閉的狀態,且具有非常濃厚的政商特色,進一步開放國內金融市場面臨諸多阻力。即使開放了服務業,一國政府仍然有較大的監管自主權。美國儘管聲稱已經開放了金融業,但其對境外金融業的控制非常嚴格,外資金融機構進入美國市場始終受到嚴密的監控,比如,中國工商銀行收購美國東亞銀行的審批被拖延了一年多的時間。

在農產品開放領域,日本、澳大利亞、新西蘭等國都面臨著巨大的國內政治壓力。日本的政界和學界中有很多人認為加入TPP之後,日本的農業將面臨覆頂之災。反對團體認為加入TPP將使日本的農業人口減少146.5萬,農戶收入減少11.9%。因此,不必高估中國參加TPP談判的難度,只有策略得當,中國完全可以在談判中找到更有利的籌碼。中國已經成為全球第一大出口國和第二大進口國,離開中國的積極參與,更高級別的國際貿易規則很難真正實現。

第三,即使中國選擇置身局外,一旦TPP談判成功,我們也難以避免TPP達成之後,中國被排除在外所面臨的不利影響:首先,中國可能會失去部分出口市場。TPP成員國中既包含中國主要的出口目的國(例如美國),也包含同中國存在同質產品競爭的國家(例如越南)。如果中國無法享受到TPP內部的優惠政策,與其他國家在協力廠商市場上的競爭力將有所削弱;其次,中國的出口可能會受到影響。由於美國主張在TPP成員國內部實行“原產地規則,即利用來源於非TPP成員國的原材料以及中間產品生產出的最終產品在享受TPP關稅優惠上存在限制,因此,TPP成員國對於中國原材料和中間產品的需求可能會發生轉移,進一步降低對中國產品的需求;最後,中國即使不參加TPP也可能被迫採納TPP規則。如同OECD國家在同非OECD國家交流中,時常採用OECD的規則一樣,TPP成員國很有可能在以後與非TPP成員國的交往中也採用TPP框架下的內容。中國與TPP成員國之間的貿易往來密切,約占中國總貿易額的32%。可以說,無論中國是否加入,都很難逃脫TPP規則。

中國應參與多種類別的貿易談判

第四,中國可以在中美雙邊投資協議(BIT)和TPP兩個談判戰場協同作戰。中美BIT旨在加強投資者權益保護、積極促進雙向投資發展,中美雙方高度重視此次談判,目前談判已經進行了九輪,對範本條款的技術性澄清基本完成,談判即將邁向實質性階段。TPP談判中的難點包括競爭政策、國有企業、負面清單、投資者-東道國爭議解決機制、智慧財產權等,同樣也包含在BIT框架之中。從談判難度上來看,BIT是雙邊談判,中國在和美國進行BIT談判的時候,遵照的是美國的範本。美國作為這些規則的制定者,享有完全的主動權;TPP是多邊談判,各國利益和訴求大不相同,美國不得不有所進退和取捨。

正如美國國會關於TPP的核心研究報告中所闡述的“美國此前與不同發展水準的國家進行了許多非對稱的談判,在那些談判中,美國佔據主導地位。然而這次,面對著諸多不同發展水準的談判對手,美國可能無法直接將自己的觀點和準則強加於這些國家,它們可能會迫使美國有所退讓(The Trans-Pacific Partnership Negotiations and Issues for Congress, CRS Report for Congress, March 19, 2013)。中美BIT談判更像是美國所稱的“非對稱談判,而TPP則更能發揮談判的主動權。從中國的立場來看,既然已經選擇了BIT,就沒有理由拒絕TPP,通過兩個談判領域的互相配合,有助於提高中國在每個領域的談判能力。

最後,中國可以在參加TPP談判的同時推進其它貿易談判。在亞太地區,除了TPP之外,現在正在推進的貿易談判還包括區域全面經濟夥伴關係(RCEP)以及中日韓自貿區(CJK),這兩個談判中國都在積極推進。RCEP在經濟體規模上可與TPP相抗衡,而CJK則推進中日韓貿易更加深入。但這些區域貿易談判和TPP並不完全衝突。事實上,在亞太地區,“腳踏兩隻船的國家並不占少數,包括新加坡、馬來西亞、越南、澳大利亞、新西蘭都同時參與了TPP和RCEP,日本則是同時在TPP、RCEP和CJK中,韓國雖不在TPP國家中,但是與美國也已經簽署了雙邊貿易協定。

這些國家同時參加多個談判,一方面是擔心被排除在某個協定之外對自身發展不利的現實考量——事實上,各國爭相加入區內各類自由貿易協定的現象早已有相應的理論文獻予以解釋,即所謂的“多米諾現象(Baldwin,1993)。另一方面也是對TPP談判能否順利完成心懷疑慮,通過參與其它區域自由貿易區談判,能夠為TPP談判增加籌碼。從中國的國家利益來看,開放的多邊貿易體制優於區域貿易體制,泛亞太區域自由貿易區優於次亞太區域的自由貿易區,次區域的自由貿易區優於雙邊的自由貿易區。RCEP以最終實現亞太經濟共同體為使命,TPP在本區域的影響力亦不容小覷,未來,伴隨著更多成員國的加入,兩個亞太區域貿易協定將不可避免的出現更多的交集。在這種情況下,融合勢必比衝突給各國帶來更大的福利增進。而融合的第一步,就應當是充分參與。中國想在貿易治理領域有所推進,應同時參與多種類別的貿易談判,為自己爭取到更大的空間和話語權。

我們建議:第一,中國應當爭取首先以觀察員的身份加入TPP談判,並與美國和其他TPP成員國探討加入的談判的可能性;第二,在明年主辦APEC峰會時,提出融合TPP和RCEP的倡議,推動全球自由貿易體制的改革。

跨太平洋夥伴關係之九位與會國家領袖和亞太經濟合作會議議長2010年11月于泛太平洋夥伴關係高峰會合影。 資料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