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标和切口
炊烟袅袅,诗和远方……这些已经构筑了人们对生活类慢综艺的想象。在此之外,这个类型的节目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从去年六月成立腾讯视频天际工作室以来,总监池源一共忙活了两件事儿,一个是节目《平行时空遇见你》,另一个就是最近播出的综艺《五十公里桃花坞》。作为新成立的工作室,天际工作室一直在寻找有前瞻性的节目样态。策划这档节目时,池源想做一个跟市面上其他慢综艺不太一样的节目。
现代人的都市生活还有什么可以不一样的?他们看到的是,靠近城市郊区的小型社区可能成为一种未来的生活形态,思考着要不要以综艺的形式提前介入——让嘉宾在节目里打造自己的理想社区。
关于社区的选址,他们初步觉得一定要在一线城市50公里以内,不能离城市太远,也不能是所有业态完全开发好的地方,因为那样的话就没有改造的空间了。策划前期,他们来到位于京郊的桃花坞考察过几次,看到那里已经建成了两三个院子,但几乎没有配套设施,正是一处理想的节目录制地。“最终能把它建成一个什么样的社区?技术的社区、音乐的社区,还是潮流的社区?这可以交给嘉宾来思考。”当时池源这样设想。
“刚开始跟客户和嘉宾沟通的时候,他们都以为我要做的是田园慢生活类节目,其实我们往前多跨了一步。”池源告诉界面文娱。
有了建设理想社区的宏观目标,还要找到具体的切口和抓手。在节目形态上,《五十公里桃花坞》借鉴了腾讯视频2015年出品的真人秀《我们十五个》,聚焦群居生活体验。由宋丹丹、舒淇、郭麒麟、张翰、周杰、汪苏泷、赖冠霖、李雪琴、辣目洋子、孟子义、周也、彭楚粤十二位艺人及时尚主理人苏芒、艺术家陈陈陈、设计师OO(欧欧)组成的十五位嘉宾来到桃花坞,共同生活21天,通过呈现他们日常的生活、社交状态,来展现当代年轻人群体社交面貌、还原真实社交难题,并通过群体生活相处,探索美好群居的可能性。
能不能产生足够的化学反应,嘉宾的选择至关重要。《五十公里桃花坞》参照《我们十五个》,根据不同的性格、年龄、文化背景等对嘉宾进行筛选和匹配。比如,节目组会建立一个基础的性格模型来判断嘉宾是组织型还是跟随型的,是不是喜欢表达态度等等,再在这个基础上根据年龄、性别、职业、甚至出生地等维度进行进一步划分。对嘉宾的性格判断则要经历先在网上梳理资料,再约见和确定的过程。“可能不是一一对应,但基本上不会完全重样。”池源告诉界面文娱。
邀请嘉宾阶段,节目组并没有对他们将在桃花坞经历什么进行细致的讲解。当介绍在距离北京50公里的地方有这样一个社区,有的嘉宾大概就理解了,以为可能是回归乡村生活,但也有一些嘉宾还是一头雾水。他们到了之后才发现,原来这个地方有很多事情要做,而且要自己找事做。
比起明确的任务分配,节目组还是更希望嘉宾到了之后能自己体验几天,思考这个地方到底要打造成什么样。他们希望嘉宾打造理想社区的动力来源于自身,根据自己的个人爱好和感受进行设计,然后自由分组,慢慢摸索出方向。
这个听起来有点“虚”的想法落实起来自然充满变数。策划、制作、拍摄的信息都在不停调整,基本上处于一个边拍边改的状态,最终呈现的也是和艺人共创的探索性结果。每次来录节目时,嘉宾们都会提出大大小小的设想,经过商量决定实践的顺序。
在池源看来,如果从一开始就由节目组设定一个目标,艺人会觉得一切都是有剧本设计的,那就会都按照这个方向做。但对于《五十公里桃花坞》这个节目而言,实验的过程要比结果更重要。
趣味也正体现在这种实验的过程中。早期他们会对嘉宾的行为有一些预判,但实际上嘉宾未必会去做他们预想中的事情。比如他们没想到,热衷“躺平”的李雪琴其实过来以后干了很多活儿,也没想到“时尚女王”苏芒来了以后,基本上承担起了3号房所有家务。
精神内核
“社交”是《五十公里桃花坞》的切口,人物关系的呈现是节目的重头戏。
和很多慢综艺不同的是,节目会引用马斯洛的需求理论等学术概念来解释一些社交现象:首期节目中,15位嘉宾的初次见面寒暄,向观众演绎了面对陌生人时,如何能够快速破冰;在遭遇宋丹丹长辈式追问之后,郭麒麟、汪苏泷等面对各种“社死现场”时,又展示了如何调整交流方式从而避免尴尬。类似的,第二期的主题是观察各类小团队崛起的方法,第三期主题是团建要不要合群……
这些贴近生活的内容主打“社交”概念是在组织完嘉宾第一次活动之后讨论定下的方向。池源透露,主创在初期讨论的时候觉得可能的切入点很多,选定社交方向是因为看重背后的社会学意义——他们一度争论这15个人是要找关系特别熟的,还是找互相都不熟的,最终商定要找15个都不太熟的嘉宾时,社会学观察的视角已经植入了这档节目。
在池源看来,15个个性迥异的人住在一起,共同完成一项目标,这当中蕴含着对人类生活的天然观察。“比如,15个人开始创业的时候,你就会发现,每个人周围都会有自己的小团队出现,到最后,可能中间的小团队会重新组合,有新人加入,有人退出,或者加入到别的组合。”在节目前期和后期,主创团队都找到了社会学专家帮他们进行一些现象和理论的梳理。
不同个性的参与者也会在长时间的相处中加深了解。比如,很多人前期可能对张翰有比较片面的印象,觉得他不太通人情,做事太较真,但是随着节目录制接近尾声,池源发现其实很多人会被张翰的较真所影响,做事变得认真起来。“录到现在,我觉得没有人不喜欢跟他交朋友,他是一个慢热型的人,只有通过长时间的相处,才会慢慢了解他。”
第一次见李雪琴的时候,池源同样感到一丝担心,他担心李雪琴在节目里不会有太多变化的展现。但当李雪琴真正参与到节目录制中,他发现,其实人都有不同的面向。在第4期节目里,李雪琴给每个人都写了一段精准的评语,他们还一起创作了主题曲,歌词部分都是李雪琴写的。
李雪琴和辣目洋子还在节目里成为好朋友。“一开始我们觉得他们俩很像,都擅长喜剧,可能会在她们之间二选一,后来跟辣目洋子聊,她说她觉得自己跟李雪琴最大的不同是,她比李雪琴阳光。但如果你现在再问辣目,她会说其实是雪琴治愈了她。你看人就是这样。”这是社交观察节目让池源觉得迷人的地方。
任何关系都不总是美好温情的,社交当中不可回避的种种尴尬同样交由嘉宾自己来化解。第一次见面自我介绍环节,围绕要不要说出自己的代表作,张翰和宋丹丹之间的氛围一度变得紧张起来。这背后是代际社交理念上的冲突。纷争发生后,节目组一度试图干预,但后来他们觉得,录这档节目不就是为了看嘉宾之间的相处,节目组提早介入进行解释未必是件好事。给嘉宾提供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反而可以观察在这种情况下,嘉宾的关系会不会有新的变化。
从节目的组织方式来看,打造理想社区的事业线和城郊生活的社交线两条线其实是并行的,但出于可看性的考量,事业线的部分在最终呈现上经过了压缩。比如,搭一个房子的过程在节目组看来没有太多看点,但这个想法的提出以及谁负责验收、测试这些涉及人物关系的部分是观众会关注的,就会予以重点呈现。
第二期节目对陈陈陈主导的一场午睡行为艺术进行了相对完整的呈现。在太阳的炙烤下露天午睡,有人兴奋,有人费解,但大家都选择了用行为来支持陈陈陈的想法。事实上,节目组也曾经为是否在综艺里加入这类内容而犹豫过。“既然有人提出来,他们也愿意尝试,那就去做吧。后来我们发现竟然有点上头,就又做了一次。”
在池源眼中,一个社区除了图书馆、酒吧、便利店一类实体的部分,也应该有文化层面的内涵,举行音乐派对也好,行为艺术也好,都能给人创造精神层面的交流机会。在21天时间里,除了行为艺术,在桃花坞社区里还能看到周杰主导的电影放映,苏芒组织的时尚派对,明星嘉宾们甚至还帮当地青年组织了一次相亲会。
还在初期建设阶段的桃花坞没有对外租售,通过做这档节目相当于在里面建立起一个小型社区,节目录完之后,经过改造的烘焙屋、图书馆和电台这些节目的“物质遗产”都会保留下来,类似于行为艺术的部分也会录成视频留在这个地方,供后面来游玩的人参考。这是《五十公里桃花坞》超越综艺的意义。
最终,《五十公里桃花坞》并不是要号召所有人都来桃花坞生活,而是希望能给都市人提供一种新的生活方式。“你看现在城市里很多人不是也计划和朋友们一起养老,越来越多年轻人渴望过一种群体生活,这个节目希望能给他们提供一些思路。”
就像韩国的《三时三餐》在简单的一日三餐里赋予了生活的意义,池源希望《五十公里桃花坞》也能寻找到自己的精神内核,而这还在探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