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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吳沁俁北京大學學生
圖| 戶外攝影師 張虹海
從不丹回來一個多月了，每天都過著起早貪黑、忙忙碌碌應付考試的日子。偶爾和朋友提起不丹的愜意，竟變成了疲憊生活中的美好寄託。我從不願用流水帳的方式介紹那些讓我難忘的旅程，就像我不願意複習一本全是重點的參考書。我喜歡在回憶中沉澱難以磨滅的記憶，尤其是那些時間過的越久就越是在腦海中閃著亮光、自帶強調效果的片段。我堅信時間是最好的篩檢程式，一開始雜亂無章的瑣事，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梳理出最合理恰當的次序。旅行的意義於我，就是在漫長乏味的生活中不經意的回眸，看到的最光彩奪目的瞬間，才是遠行留下最深刻的烙印。
所以，我願意用這樣的方式重溫不丹：甜甜的空氣，甜甜的土豆，還有甜甜的微笑。
旅行中難免車馬勞頓，從尼泊爾去不丹的清晨班機剝奪了我賴床的權利，於是我幾乎是眯著眼睛爬上了飛機。身著長衫長裙的不丹空乘送上早餐，還來不及鑒定不丹皇家航班的配餐品質，我就陷入了昏昏沉沉的夢鄉。再睜眼的時候，坦白講，我是被強烈的晃動嚇了個機靈。向窗外一看，機艙外是壯麗的喜馬拉雅群峰，高聳陡峭的山脈還覆蓋著皚皚白雪。而不丹的機場就建造在兩座山崖之間，號稱世界上最險峻的機場，能穿越此航線的飛行員全球不過十二人。機身明顯左右搖擺，緊貼著幾乎垂直的崖面逐漸下降。不丹，這個神奇的國度，就像是所有存在於傳說中的仙境，一定要先通天塹，才能一覽真容。
危險峽口的背後是這座遺世獨立的王國，走出飛機，站在山谷中小小的停機坪上，就好像歷經千辛萬苦的探險者終於抵達了傳聞中的秘境。迎面而來的涼風，四周環繞的青山綠樹，不丹的空氣都帶著獨有的甜蜜。這是我第一次走在這樣的機場，小巧精緻的設施，樸素中卻充滿講究。周圍的房屋都是整齊劃一的民族風格，藏式的設計中一絲不苟地繪製著不丹風情。一天只有兩趟航班的不丹機場沒有喧囂和嘈雜，之前的奔波勞累便在這樣一片靜謐的機場消失得無影無蹤。機場的大看板上也沒有任何商業廣告，而是掛著那張著名的國王和王后的合影，他們微笑著和每一個入境的遊客對視。在不丹人民的心中，國王和王后的微笑便是最好的名片。
我呼吸著純淨的空氣，在這個森林覆蓋率90%以上的王國，想好好清洗我飽受霧霾侵襲的肺。零污染的空氣混合著草木的清香，聞起來都是幸福的味道。不丹神奇的力量，來自于周圍一切生靈的滿足，再忙碌的靈魂都會在這樣有條不紊的國度停下奔波的腳步。入鄉隨俗，在這裡慢慢呼吸，靜靜生活。
我喜歡這裡的食物，本地新鮮的食材加上最簡單的烹飪方法，平淡中卻都是本真的味道。因為不丹一切崇尚天然，沒有大棚種菜，更沒有農藥驅蟲，這裡的飯菜都取自當季的食材。九月底的時節，在不丹吃到最多的就是土豆、豆角還有大白菜。我最愛吃土豆，也喜歡香菜，驚喜的是不丹的餐館都會在炒制土豆絲的時候加入香菜提味。旅行中能吃到可口的飯菜是可遇不可求的福氣，一道香菜土豆絲便成了讓我徹底淪陷的法寶。不丹的土豆回味甘甜，口感軟面，每一頓能吃上甜甜的土豆竟成了我在不丹最幸福的瞬間。源自新鮮食物的本味，是不丹生活中最基本的元素，也成了幸福最真實的縮影。還記得在轉山的三天跋涉，在寒冷的夜晚吃上一碗馬幫夥計煮得熱乎乎的土豆，濃濃的奶香混著土豆的回甜，是寒風瑟瑟的山頂上最好的犒勞。幸福在不丹變得如此簡單，最普通的食材，最簡單的做法，卻能慰借最精疲力竭的身體。
我想這也是不丹人幸福的秘訣。簡化生活，才能擁抱最質樸的快樂。清晨的辛布市區沒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國家紀念碑前卻是不斷穿梭的人群。辛布的居民基本每天都會來這裡轉塔，不大的紀念碑旁圍繞著默默祈禱的人群。我跟著信徒推動高聳的轉經筒，圍坐在周圍的老人總會雙手合十向我微笑。他們沒有過多的言語，眼神中卻充滿篤定與安詳。我站在佛塔前方，注視著一圈圈轉塔的人群，聽著周圍回蕩的經文，清晨是如此充實而美好。一位來誦經的老奶奶看見了佇立在人群中發呆的我，她走上前來，和我一陣低語。我急忙擺手表示自己聽不懂不丹語，老奶奶倒是淡定，還是微笑著向我傾訴。她用手指指胸前的念珠，指指自己的心，又指指我，然後雙手合十，溫柔地望著我的臉龐。那一瞬間，我也不再執著於言語的含義，只是覺得如同佛緣驅使一般，緊緊讓我們相聯。我也向她回以微笑，和她一起禱告。要分別的時候，我拿出手機和這位萍水相逢的老奶奶留下一張合影，照片上她的微笑依舊溫暖。
在這裡，我見到的每一個人都掛著甜甜的笑容。無論餐廳還是小商店，每家每戶都掛著皇室的照片，國王和王后是笑著的，店裡的普通百姓也是笑著的。轉山的時候和馬幫的夥計同行，他們很辛苦卻從來不抱怨，每天都是笑臉迎人，盡心盡力地協助我們在高原的攀行。讓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個又瘦又小的夥計，他的臉是黝黑的，眼睛卻出奇的有神。他穿得很少，每次都走得最快。小小的身軀在泥濘陡峭的山道穿梭自如，每一次都會在隊員耗盡體力的時候出現在身旁，默默地背起他們的行囊。和他說話的時候，他總會睜著大大的眼睛認真地望著你，炯炯有神的目光像是黑夜裡的星光。每個夜晚，當隊員們圍坐在帳篷裡談天說地的時候，他就默默地進來收拾殘羹冷炙。他會微笑著向你示意，微微地點點腦袋表示感謝。無論多麼疲憊，他的眼睛卻永遠閃著光，嘴角也永遠上揚著幸福的弧度。
來過不丹的人，早已經窮盡了這裡的景色之美，但生活的細節卻會通過每個人的眼睛折射出不一樣的風景。不丹是疲憊生活中的溫存，是鉛華洗盡的本質回歸，也是忙碌靈魂的平靜歸宿。穿梭在車水馬龍的北京街頭，好想重回不丹，再吸一口甜甜的空氣，吃一盤甜甜的土豆，看一眼甜甜的微笑。
作者介紹：
吳沁俁，90後女孩，現就讀於北京大學。二十出頭的年紀，懷揣著對世界的無限渴望，也憧憬著未來的一切可能。雖然年紀不大，她卻一直追尋著生活的不同種可能，堅持行走在路上，用心感悟人生，用文字記錄思緒。每一次遠行都是換位的人生，而每一次思考又都是心靈的沈澱。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上雲卷雲舒。如今這位90後大學生在《亞太日報》開設專欄《雲卷雲舒》，以自己單純甯靜的心為讀者打開一扇新的視窗，品味人間百態，共賞花開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