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宋鲁郑】
10月31日和11月1日是封城后的第一个周末,恰逢西方传统节日“万圣节”。
早上拿着出行条去买面包,却发现到处都是人、车。在华人微信群也充斥同样的信息。第一次封城时,我曾经有过一次外出,当时街道上几乎空无一人。显然法国社会已经患上了严重的封城疲劳症。照此看来,法国怕是要步美国后尘:没有第三波了,就这一波下去了。
比这还严重的是商家、地方市长以及普通大众纷纷起来抗议封城措施。法国市长协会在30号正式封城当天就发表公告,以影响商业经营为理由表示反对。民众则在巴黎等几个城市游行,还有一位上莱茵省的店铺老板因为要关门而宣布绝食抗议。四名赞助文化部文化年的漫画家则集体辞职,抗议关闭书店。西班牙、意大利、德国等都发生了类似抗议事件和冲突。
政治人物也在利用疫情搞斗争。马克龙政府的封城计划在右派主导的参议院被否决。尽管根据制度设计,参议院的否决不具法律效力,却可以借此向社会发出强烈的信号,并能引发反对封城利益群体的共鸣。
德国总理默克尔在议会宣布封城时,引发在野党选项党议员的嘘声,以致于议长不得不罕见地介入。这些可以说都是要发国难财,只不过打着政党政治的幌子罢了。
一场疫情,让我们看到西方政治人物的无能、自私,民众则缺乏自律和责任感。第二波疫情出现时,法国卫生部曾公布一个数据,50%以上的感染都是由于民众没有遵守卫生防疫要求导致的。
今天占据媒体中心的仍然是恐怖袭击。只不过已经不是封城第一天的尼斯恐袭,而是刚发生的里昂恐袭:一名希腊东正教的主牧师被连击两枪,生命垂危。
尼斯事件后,警方封锁现场,图片来源:视频截图
里昂事件所涉教堂的街景,图片来源:谷歌街景
法国宣布封城前,发生了历史老师因为展示涉及伊斯兰先知默罕默德的漫画而被杀的事件。法国政府的高调处理引发了国内外伊斯兰社会的谴责和反对。所以一封城,就有华人讽刺说这是为了反恐。但想不到的是,封城也挡不住恐袭!
其实一直到2007年希拉克时代结束,法国都仿佛西方的安全小岛,不受恐怖袭击的波及。但随后恐袭就日渐成为国家最大的威胁。这里面,有法国先天的反恐弱点,更重要的是内政和外交出了问题。
法国有两个独特因素。一是地理上,既是地中海国家,又是大西洋国家,与南欧、中欧等都是邻国。根据欧盟和申根协定,人员与物资自由流动,法国政府要想彻底控制的难度很高。2015年巴黎恐袭,恐怖分子所使用的两辆汽车,其中一辆来自比利时,还有一个恐怖分子虽然是法籍,但生活在比利时。警察曾在里昂搜出一个小型军火库,其中有不少重型武器。
二是人口结构上,法国有数百万穆斯林。这就为外部恐怖分子进入法国提供了便利。他们可以得到有效的隐藏和支持,甚至一些土生土长的法籍穆斯林和他们内外勾结,共同作案。根据法国参议院2015年出具的一份报告显示,在已知的前往叙利亚和伊拉克为“伊斯兰国”(Isis)效力的3000多个欧洲“圣战”分子中,有至少1430个是法国人!已有至少200个在“伊斯兰国”占领区停留过的“圣战”分子返回法国!
伦敦大学国王学院国际激进与政治暴力研究中心当年也曾出具过一份报告,只有沙特阿拉伯、突尼斯、俄罗斯和约旦为“伊斯兰国”效力的本国人数超过法国。在当时,法国激进分子的人数比德国和英国的两倍还多。
无论是巴黎的特殊影响力还是法国的地理条件和人口结构,都是客观存在而无法改变的。法国唯一能够改变的是他的外交政策和处理好与本国穆斯林的关系。
2003年,法国总统希拉克坚决反对美国攻打伊拉克,除了阻止美国一极独霸之外,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考虑到巴黎和法国社会的弱点。所以,在希拉克时期,法国并不是恐怖分子的目标,法国也没有发生惨烈的恐怖袭击。
可惜,随后两任法国总统,完全改变了希拉克富有远见的独立外交政策,不仅紧随美国起舞,甚至还冲到推翻卡扎菲政权的第一线。结果,不仅利比亚成为无政府状态,叙利亚也陷入内战之中,反催生极端伊斯兰势力做大。法国总统奥朗德在《权力的教训》(Les lecons du pouvoir)一书中透漏,当初就是他坚持要干预叙利亚,还主动拉英国美国参与。
结果一方面出现欧洲历史上最大的难民危机,令还在经济危机中挣扎的欧洲难以承受;另一方面,极端凶残的“伊斯兰国”,也把法国做为报复的目标。
奥朗德政府和希拉克在涉及穆斯林、中东的问题上非常谨慎,不跟随美国参与各种反恐战争形成鲜明对比。
其实要解决也不是没有办法。首要的,自然是要正视自己的独特地理条件。
要么法国重新建立边境检查——欧洲和申根国家仍然是免签证,但需要在边境查验,从而有效地管理住人流和物流;要么法国加快推动欧盟的一体化,建立欧盟统一的边境检查机构。
法国邻国众多,自由流动状态下,如此长的边境仅靠法国自己也根本无法监控。只有改变现在欧盟各国各自为政分裂状态,以一个统一的欧盟来应对恐怖主义的挑战。
实质从作用上讲,整个欧盟不过是一个放大的法国,只要有一个统一的有权威的机构,就能大幅提升安全系数。简而言之,只有控制住边境,才能控制住人和武器。
但现在看,欧盟不但没有进一步一体化,英国反而脱欧了。这一次疫情,欧盟各国也只是短暂的封锁边境,随后就又集体放开。这个知易行难实在是无解。
其次,则是正视自己的人口结构,思考如何处理与数百万穆斯林的关系。因为核心问题在于,这些人既不可能离开法国,也不可能被同化——他们有自己的宗教信仰和价值观,家庭也是封闭的,仅和穆斯林通婚。所以唯一有效果的办法就是在不以言论自由为理由激怒和冒犯他们的同时,要改善他们的生活条件和教育水平。
只是这么多年来,法国可以说什么都没做。激化矛盾的漫画一而再地出版,穆斯林群体的生活水平日益走低。所以法国国内就一直存在滋生极端伊斯兰主义的土壤,法国永无宁日。
第三,则是要调整外交策略。不要再以军事方式干预伊斯兰国家的内政。利比亚、叙利亚、伊拉克、阿富汗就是惨重的教训。法国还是要重新回到戴高乐独立自主的外交路线,哪怕自我感觉自己的脚很硬,也不要再犯在利比亚和叙利亚问题上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错误。
只是整个西方,无论是欧洲还是美国,其处理问题的逻辑思维就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恐怖分子出现了,就武力消灭之,以为万事大吉,却从不想危机的根源何在。结果却是越反越恐,一个恐怖分子倒下了,更多更凶残的恐怖分子却又出现了。
从全球看,遭受过恐怖袭击,然后又解决控制得比较好的国家有三种模式。第一种就是西班牙模式。西班牙曾经积极地参与美国发动的反恐战争,结果遭受了惨重的恐怖袭击。从那以后西班牙就宣布退出美国的反恐战争。同时他们的政府和媒体也都严格自律,不去刺激和冒犯伊斯兰教的信仰。这种模式我们可以称为妥协模式,或者叫投降模式。这个模式不适合骄傲的大国法国。
第二种就是美国模式。美国虽然在全球干预伊斯兰国家的事务,它也曾经遭受过9·11这样的袭击,但是美国有几个优势能够应对。
第一就是它的地理环境优越,两边都是大洋,只有两个比较弱小的邻国,边界也不开放。所以美国很容易就控制住了外部极端伊斯兰恐怖主义势力的渗透。
第二美国是个门槛很高的移民国家,所以能够进入美国的穆斯林往往也是素质较高,能够生活自立,也相对温和,人数也不是很多,处理起来也相对说要容易。
另外美国也很注意不刺激,不冒犯伊斯兰教文明,比如法国发生查理周刊袭击事件的时候,美国的主流媒体都拒绝转载相关的漫画。《纽约时报》甚至发出这样的评论:《我们不是查理》,当时全球都在喊“我们是查理”表示对法国的支持。但美国就能够写这样的文章,表达自己不认同的态度。
最后美国政府对基督教极端主义者也是严控。曾有一个牧师要直播焚烧《古兰经》,就立即被逮捕了。
美国这个模式,法国也不太适合,因为双方的条件有很大差异。第三种就是中国模式。中国和法国有许多情况类似。比如由于边境线漫长,中国也面临极端主义的渗透。中国的办法是办培训营进行思想转化,同时通过培训提升生活技能。一方面改变他们的思想,另一方面给他改善生活提供了条件,这就从根本上消除了恐怖主义产生的土壤。
应该说中国模式是比较适合法国的。但是法国由于意识形态至上,也由于地缘政治的竞争,一直批评中国的做法。所以他们自己也骑虎难下,不敢也不能去借鉴中国的成功经验。所以我才在一篇文章里发出这样的质疑:当中国发生疫情的时候,西方对中国的做法否认抹黑,结果他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现在西方又在质疑中国在新疆的做法,那么它们还会付出什么样的巨大代价呢?今天的法国,正在付出这样的代价。
由于法国周六许多化验室休息,所以今天的数据和平时比要低一些,但仍然突破3.5万。英国单日确诊突破两万,累计则突破一百万,成为又一个迈入百万门槛的国家。当天,首相约翰逊宣布下周四起英格兰封城一个月。同样宣布封城措施的还有葡萄牙、奥地利,希腊宣布局部封锁。曾在第一波表现不俗的波兰,单日确认破纪录的超过两万。欧洲正在为此前否定中国经验而继续且将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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