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太日報訊】日本央行干預匯市與加碼QE政策,更多會對日元短期匯率波動產生影響,就中長期而言,影響日元匯率的最大幕後推手,仍是美聯儲加息進程。
“儘管本周美元兌日元匯率徘徊在109附近,但不少對沖基金經理都在相互打賭,日本央行將在美元兌日元匯率跌至100還是105時干預匯市,重啟貨幣競爭性貶值大戰。”4月14日,一家美國對沖基金經理調侃說。
4天前,日本內閣官房長官菅義偉直言,目前日本相關部門正密切關注外匯市場,在必要時將採取合適措施。他的這番言論,似乎在為日本央行干預匯市做好鋪墊。
畢竟,今年以來日元兌美元漲幅超過11%,成為全球升值幅度最大的貨幣之一,令日本當局再也“坐不住了”——此前,日本當局一直在不斷加碼寬鬆貨幣政策引導日元貶值,以刺激通脹上升與經濟增長。
“令金融市場相當迷惑的是,近期日元快速上漲,與日本經濟基本面顯得格格不入。”富拓外匯(FXTM) 首席市場分析師 Jameel Ahmad指出。尤其受負利率衝擊,日本3月份貸款增速降至最近三年以來的最低值,預示日本經濟活躍度有所下降。
在他看來,導致日元離奇大漲的主要原因,是日元的角色正發生巨大變化——長期以來,日元一直扮演融資貨幣與避險貨幣兩種角色;若全球經濟增長良好,日元扮演融資貨幣,即各類金融機構通過低息借入日元資金放大投資杠杆,追求更高的利差收益;反之當全球經濟出現風險時,這些金融機構紛紛去杠杆化,令資金回流日本,激發日元的避險貨幣屬性,引發日元匯率持續上升。“目前,日元已經從融資貨幣變身為避險貨幣。”他指出。
多位外匯交易員則指出,驅使日元大幅升值的另一個幕後推手,是越來越多全球金融機構開始押注安倍經濟學逐漸“失效”,即日本所採取的一系列加碼寬鬆貨幣政策,不但沒能令日本經濟明顯復蘇,反而迫使貨幣政策陷入兩難困境。“日本央行面對的,是一股敢於挑戰央行權威的國際投機力量。”一家香港銀行外匯交易員直言。
日元為何詭異升值
Jameel Ahmad告訴記者,從去年美聯儲重啟加息起,全球開始流行賣日元、買美債的套利交易。具體而言,全球金融機構通過低息拆入日元並兌換成美元,轉而購買美國國債,既能換取美聯儲加息的利差收益,又能從美元/日元升值獲利。
“不過,隨著美元加息放緩預期驟增,這種套利交易規模正在縮水。”他表示。據他觀察,去年底這種套利交易的規模約在2000-3000億美元,但4個月後,規模至少減少了約40%。尤其是4月初美元兌日元跌破110時,套利交易的回流已經呈現加速跡象。
究其原因,當時美國一個月短期國債中標利率大幅下滑至0.185%,比美國聯邦基金利率還低了6.5個基點,無法滿足套利交易的回報要求,勢必導致更多套利交易資金回流日本,助推日元不斷升值。
“這令日元從融資貨幣轉變為避險貨幣。”Jameel Ahmad直言。但套利交易回流之所以如此活躍,還在於全球金融機構擔心全球經濟增長風險,紛紛選擇去杠杆化,無形間進一步壓縮套利交易規模。
在上述香港銀行外匯交易員看來,日元持續大幅升值,還得益於日本負利率的“反作用力”。在1月份日本央行正式引入負利率後,日元與美元之間的貨幣互換報價出現大幅折價,其中日元與美元的五年期貨幣互換協議折價率一度達到創紀錄的102.5個基點,這意味著國際投資機構若將美元兌換成日元,再投資日本國債,在扣除負利率國債利息損失後,還能賺取約1%收益。
“相比美國國債不到0.3%的年化收益率,上述收益顯得更具吸引力,這也導致日本國債投資魅力反而高過美國國債,吸引大量國際資金開展反向套利交易,即賣美元買日債。”他指出,這也令日元進一步向避險貨幣角色傾斜,隨著美聯儲將暫緩加息歸咎於全球經濟增長風險,令市場避險情緒不斷高漲,日元大幅升值變得不可避免。有“日元先生”之稱的前日本財務省副大臣榊原英資(Eisuke Sakakibara)認為,若這種趨勢持續,今年底美元兌日元很可能跌破100。
“事實上,不少投資機構敢於趁著套利交易回流不斷買漲日元,還在於他們相信日本央行不敢貿然單邊干預匯市壓低日元匯率。畢竟,此前G20央行行長與財長會議強調避免貨幣競爭性貶值,無形間給日本央行干預匯市行動套上了一個緊箍咒。”這位香港銀行外匯交易員認為。
日本內閣官房長官菅義偉對此辯解說,G20會議沒有說“不能干預匯率”。渣打銀行外匯研究主管Eric Robertsen認為,這表明日本央行干預匯市已經“近在眼前”,若日元兌美元匯率接近105,日本央行就可能採取干預匯市措施。
然而,這番警告似乎沒有嚇退押注日元持續升值的投資熱情。Jameel Ahmad告訴記者,最近一周有不少歐洲投資機構開始加大押注日元持續升值的頭寸,因為他們相信安倍經濟學正陷入巨大的麻煩。
安倍經濟學失效
在Jameel Ahmad看來,安倍經濟學遇到的“麻煩”,主要是一系列寬鬆貨幣政策不但沒能有效提振日本經濟,反而令自身貨幣政策陷入兩難的困境。相關數據顯示,在日本推行安倍經濟學不斷擴大QE政策後,日本GDP增速依然徘徊在1%左右,低於市場預期;且物價漲幅也維持在零附近,處於通脹與通縮的臨界點搖擺。彭博數據顯示,正是對日本經濟的失望,今年以來約有460億美元境外資金撤離日本股市。
但更糟的是,安倍經濟學令日本貨幣政策變得難以抉擇——若日本央行執意持續擴大負利率政策,很可能引發全球金融市場對貨幣競爭性貶值的擔憂,進一步加重日元的避險貨幣屬性,令日元持續升值,這與日本央行引導日元貶值刺激通脹的初衷南轅北轍;反之,則可能令市場判斷日元利率已經見底,又可能引發日元進一步反彈。
“目前日本央行遇到的最大難題,是無論它是否加碼寬鬆貨幣政策,日元都有較大幾率出現升值,令日本進一步陷入通縮與經濟增速放緩的艱難處境。”他分析說。這也吸引不少國際投資機構紛紛押注日元升值。
不過,日本央行似乎決意在寬鬆貨幣政策征途上越走越遠。多位投行人士向記者透露,日本央行可能會在4月貨幣政策會議上出臺遠超市場預期的新寬鬆貨幣政策。
前述香港銀行外匯交易員指出,日本央行此舉主要有兩個目標,一是借助遠超市場預期的QE規模嚇退日元多頭,引導日本競爭性貶值;二是通過一系列QE政策組合拳拉動日股上漲,加重日元貶值壓力。
“鑒於日股與日元匯率走勢長期保持較高的負相關性,若日股持續上漲,將迫使境外投資機構拆入日元放大投資杠杆追漲日股,令日元角色迅速從避險貨幣回歸到融資貨幣,助推日元貶值。”他分析說。
然而,日本央行的算盤能否改變當前日元大幅升值的格局,仍是未知數。Jameel Ahmad認為,日本央行干預匯市與加碼QE政策,更多會對日元短期匯率波動產生影響,就中長期而言,影響日元匯率的最大幕後推手,仍是美聯儲加息進程。
前述美國對沖基金經理表示,多數對沖基金經理對日本央行干預匯市動作不會感到意外,他們最關心的是日本干預匯市的力度,這某種程度預示了G20國家對個別國家單邊干預匯市,引導貨幣競爭性貶值的容忍度。“在美元加息格局未變的情況下,這些對沖基金能以此為鑒,籌畫下一步的沽空全球貨幣行動。”他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