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D校園記者 | 笑淚說科舉

亞太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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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APD校園記者”專欄開欄語

李大釗先生曾說,青年之字典,無“困難”之字;青年之口頭,無“障礙”之語;惟知躍進,惟知雄飛,惟知本其自由之精神,奇僻之思想,銳敏之直覺,活潑之生命,以創造環境,征服歷史。

當今時代,是信息爆炸的時代,輿論環境復雜多樣,人文環境千姿百態,不同文化和思想的交融互動日益加深。青年學生雖身處校園,但不以此為認知之限;雖未歷滄桑,但才思兼備,意氣風發;在價值多元化時代,他們勤奮學習、勇於探索、奮發向上,在各種社會活動中扮演者極為活躍的角色。

亞太日報攜手“香港青年通訊社”開辟“APD校園記者”專欄,為青年學生提供交流、互動的平台,聆聽他們對社會和生活的思考,對人生的感悟,承接他們目光中投射出的時代力量。

撰文|香港城市大學 文雅

余秋雨先生的《十萬進士》中,引用了這樣一個舞台場面——“一個年輕的差役,像更夫一樣滿街敲鑼,敲一下喊一聲“招賢羅!哐!……招賢羅!哐!……””

就是這樣的“鑼聲”,一敲便是千年,招來無數頭懸梁錐刺股的讀書人,懷揣著“暮登天子堂”的美好“科舉夢”,為之枯竭了歲月,耗盡了青春。

一、“春風得意馬蹄疾”,游遍芳從

“金榜題名”大概是所有考生夢寐以求的時刻。就不用提被憋屈太久導致激動起來一發不可收拾直接中了瘋的可憐範進,因為這倒霉孩子只不過中個舉人就成這樣了,而那些高中進士的“白衣卿相”們,自然是“百千萬裡盡傳名”“一日看盡長安花”了。

記得當初去大雁塔旅游時,只要一想到唐代歷年進士均曾在此題名,便頓時覺得仿佛有墨香撲鼻,叫人恨不得上前沾一沾那書卷氣便好。現在想來,新科進士魚貫而入一一題名的場景,得多風光啊!

不過在大多數高中進士之人欣喜若狂時,也有那麼個別例外。

韓渥及第後去赴期集,這本是許多進士最為意氣昂昂的一段路,他竟這樣描寫:“輕寒著背雨凄凄,九陌無塵未有泥。還是平日舊滋味,漫垂鞭袖過街西。”

這種平靜得反常的態度引得無數人懷疑,但我願意相信這是他的真實感受。經歷過十載寒窗的辛酸血淚,及第帶來的激動也被衝散得差不多了,況且只要想想平日的付出,這求得的功名固然叫人欣慰,卻也能接受的坦然了。

二、人間多少事堪愁,此恨無窮

既然是考試,那自然是幾家歡樂幾家愁,更何況科舉中名落孫山的遠比金榜題名的多得多,懷才不遇的也大有人在。若要看這些失意之人的詩,倒未必在“春風得意”的人之下。

如“鬢毛如雪心如死,猶作長安下第人”,“鬢毛灑盡一枝桂,淚血滴來千裡書”,“莫道還家便容易,人間多少事堪愁”。讀起來真叫人心疼。

不過也有一位極勵志的落榜生,那就是“江楓漁火對愁眠”的張繼兄。這位兄弟不僅寫出了“夜半鐘聲到客船”的經典詩句,還在次年的考試中高中,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不僅激勵了後世無數落榜考生,還使寒山寺成了著名旅游景區,實在值得。

當然,張繼這樣臥薪嘗膽後如願以償的畢竟是少數,更多的人一生考了無數次,只考得老眼昏花,熬得須發皆白,落得妻離子散,仍舊只作得個“長安下第人”。

真真是“一入科舉誤終身”。

三、千年一嘆

余秋雨先生感慨“中國居然有那麼長時間以文化素養來決定官吏,今天想來都不無溫暖”。

話雖不錯,但可惜的是科舉發展到後期已嚴重畸形。

姑且不說考試作弊這一司空見慣的現像被擁有“流毒無窮”的聰明的中國人“改良進化”得令人瞠目結舌,科舉考試內容也被八股框定得死死的。八股文對文章格式的限制細化呆板得讓人不寒而栗,這種方式選拔出來的“人才”究竟會把國家治理成什麼樣,可想而知。

正如《十萬進士》中形容的,“科舉像一面巨大的篩子,本想用力的顛簸幾下,在一大堆顆粒間篩選良種,可是實在顛簸得太狠太久,把一切上面的種子全給顛焉了,顛壞了。”

於是從《範進中舉》到《孔乙己》,人們對科舉一片批判之聲。但這也未免輕率。畢竟科舉初衷不壞,且在前期的確選拔出了一批具有優秀文化素養的知識分子,也曾將國家管理得井然有序。至於後來科舉制度僵化,卻不能怨那些作為受害者的迂腐知識分子,而要追根溯源,究其根本。

要知道到了明清時期,早已不再是唐宋的開明盛隆氣像。在一片破碎貧瘠的土壤上,你怎能奢求開出清逸芬芳的花?那些一味批評科舉的人或許沒有想到,明清之際封建制度已到了腐朽崩潰的邊緣。在後期的科舉令人痛心疾首的模樣的背後,被封建制度挖空了心的中國正蹣跚踉蹌著越走越偏,越走越遠。與我們所盼望的那個盛世,已隔萬水千山。

我想,我是永遠也無法為科舉下定論的。

我也許能分析它的利與弊,也許能對它的前期後期或褒獎或批評,也許能輕輕松松隔岸觀火地談談改進方法或所受的教訓啟發。可我難道能衡量那一張張考卷背後付出的心血嗎?我難道能計算那一次次考試被人寄予的希望嗎?我難道能歷數那一位位考生的淚水與白發嗎?我難道能知曉那一個個寒窗苦讀的白天與黑夜嗎?

那麼,叫我如何能為那些與科舉緊緊纏繞的光陰歲月,托付給八股的青春年華下一個不負責任的定論呢?

只有嘆息!

回到開頭的那一個舞台場面吧——

“戲一場場演下去,招來的人才卷入了紛爭的漩渦,困頓、後悔、直到死亡。但每一場幕間,招賢的鑼依然在敲,一聲比一聲怪異,一聲比一聲凄涼。最後一場,年輕差役早已須發浩然,步履蹣跚,鑼破了,嗓子啞了,但那聲音分明還在一聲聲傳來:‘招賢羅!哐!……招賢羅!哐!……’”

最後的最後,余秋雨先生在《十萬進士》裡寫——

“那個場面好像下了雪吧?積雪的土地仍然埋藏著對人才的渴望吧?打鑼老人的腳印深一腳淺一腳地排過去,凜冽的寒風卷走了鑼聲和喊聲。這一出中國政治的幕間戲演得好長,最後是悲劇是滑稽很難分辨。應該劇終了,我們站起身回頭再看一眼,然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