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駿:特朗普當選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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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太日報訊】奧巴馬競選總統的時候,當時坊間就有評論認為,黑人的身份很難令奧巴馬問鼎白宮,同樣的,偏保守的選民們也很難接受希拉裏的女性角色,只有白人男性(麥凱恩)總統才符合美國“實際”的主流價值觀。最終出乎很多人意料,奧巴馬當選了。

照這麼說來,甭管各種“政治不正確”的特朗普再怎麼不符合美國“表面”的主流價值觀,他真有進入白宮的可能性。

於是,一些人坐不住了。

批判美式選票政治的醜態百出已經不能讓他們興奮了,現在要猛戳美國社會思想動盪的新病灶——右翼民粹主義異軍突起了!即便說美國選出個墨索裏尼、希特勒之類的人物是危言聳聽,美國民主困局之下不斷惡化的種種危機絕對不是杞人憂天——種族主義的土壤從未根除;新自由主義造成的社會分化正在加劇;甚至特朗普倘若真的入主白宮,還會引發整個美國向右轉,想必在他主導的孤立主義的外交政策之下,不僅是中美關係,乃至世界秩序也將會徒增一份不確定的因素!

看來特朗普確實厲害,弄得那些每每口誅筆伐美國霸權主義的人都要害怕美國選出個離經叛道的總統而不能穩定地霸權了,這是何等顛覆的局面?無怪乎這些人又詰問社會和美國政治將向何處去——君不見,美國真的沒有那麼公平;美國真的存在種族主義的社會意識;美國的右翼民粹主義真的“甚至認為美國的基本社會經濟制度是先進的”。

是的,美國真的存在前兩個問題,至於最後那種認識,筆者雖不怎麼覺得驚訝,但也坦承美國的基本社會經濟制度同樣是可能存在問題的。然而,一個民主體有問題,不代表它就不能克服這些問題。更重要的在於,僅僅因為一個言論出格的候選人比較有票房就渲染出美國民主的制度危機,有誇大現實的重大嫌疑。要知道,無論特朗普的競選表現多麼具有右翼和民粹的色彩,甚至引起了其支持者和反對者在街頭的暴力對抗,歸根結底都還只是制度所要應對的危機現象,並不能等價於制度本身的危機。只有當民粹和右翼的主張以合法和民主的方式改寫了所謂民主規則本身,才可能引發癱瘓現有民主制度的制度性危機。

這就像是把美國社會比作人體,民主制度則是人體的免疫系統。現在一種叫做“右翼民粹”的流感病毒入侵引,美國社會發燒了,那是因為這個機體在免疫,作為免疫系統的民主制度還沒有癱瘓。這和一種叫做“右翼獨裁”的HIV病毒入侵,從而瓦解了美國社會的民主制度是兩回事。

什麼才是一套所謂“民主”制度的實質性失效呢?那些看到美國大選就特別坐不住的人並沒有討論。我們可以按照美式民主的運作機理大致分析一下這個問題。

首先,為國家的根本制度兜底,本就不在總統候選人的任務清單裏。這個階段他/她所要做的,無非就是指出重大社會問題,並提出有關解決方案的基本構想。特朗普在這個方面做得比較激進,但是他確實完成了任務。

其次,候選人即便終有一日榮登總統寶座,捍衛國家民主制度底線的工作,在當今美國的憲政制度中,原則上也不勞他/她操心。總統的執政理念僅僅是單方面的表示,沒有國會通過相關法案作為生效要件,絕大多數議題上就沒有機會左右現實。因此,在這個階段,國會很大程度上會防止一個總統把他的個人好惡上升為國家意志。奧巴馬總統幹了兩屆,關不掉一座關塔那摩監獄,特朗普在美墨邊境修一道“長城”也不見得就容易多少。

最後,最為重要的是必須重申一個根本問題,所謂西方民主制度並不是單核運轉的,躁動的選舉生態背後,還有(至少相對)沉穩的司法體制。最高法院的違憲審查功能被癱瘓之前,這個底線理論上都是穩固的。由於不看好特朗普在國會的動員力,更不相信普朗特癱瘓最高法院的顛覆力,筆者不免很淡定地問一句,特朗普當選又如何?

實際上,特朗普無非是指出了當下美國社會的種種危機,並且他試圖說服美國人民支持他用可能引發其他危機的手段去應對這些危機,因此他在選舉階段激起了一些尖銳的意見分歧。這在西方的民主生態中是稀疏平常的事情,距離更動美國的政治規則還早呢,為什麼那些從來都不看好美國的人卻要在目前這個階段先美國之憂而憂呢?

反正筆者就沒覺得為美國操起這份心有多大的必要。既然這個被認為是來攪局的小丑那麼能吸納民意,那就祝願美國人民用選票送小丑上位幹一屆美國總統看看又何妨?如果即使普朗特這樣的“民粹分子”、“投機分子”選上了,在制度制衡之下也沒怎麼驚為天人,那就證明美國制度之生命力(即便不一定是優越),因為這個系統的運作不以(哪怕可能是最關鍵的)個人的變因而呈現是太大的波動。

也就是說,一個不能輕易被玩壞的“民主”大抵就是鞏固的民主,美國的道路,於人類社會的發展依然是相當具有參考價值的;如果我的預言破產,特朗普率領著美國民粹主義的烏合之眾們真的把美國民主玩壞了,當然也是好事,因為只用一個特朗普就幫世界驗證了美國制度模式不足取,實在是節省了人類很大的成本。從某種程度上說,這種結果可能還更具有劃時代的意義,因為甚至在相當一段時間內,人類可能都不再爭執什麼“民主”的話題了。

總而言之,特朗普倘若當選,就是“民主”制度開展一場偉大實驗,幹好、幹壞對於人類制度文明的進步都具有幾乎不可替代的重要意義。那麼,還有什麼好介意的呢?

*本文是華南理工大學公共政策研究院(IPP)原創稿件,作者系華南理工大學公共政策研究院研究助理張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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