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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吳沁俁） 在看《槍炮與玫瑰》之前，我很猶豫。一是擔心這樣的紀錄片會揭露太多戰爭留下的瘡疤，讓人久久不能平復心傷；二是在腦海中理所當然地給戰地紀錄片勾畫了起承轉合，覺得都大同小異，倒不如不為那些生離死別的畫面痛心。然而讓我震撼的是，這部聯合國難民署的紀錄片並不是用高高在上的視角去全方位描繪難民的顛沛流離，而是用最親切的方式深入探討的生活，介紹每一個生命的力量。我看到的，不是親善大使姚晨身上的明星光環，也不是生活優裕的探訪者對難民流露出的悲憫，而是一群沒有隔閡的朋友席地而坐，互相講述著自己最真實的生活。
紀錄片所呈現的都是鮮活的個體，值得感動的是在鏡頭前，他們沒有因為戰爭的殘酷而自怨自艾，也沒有因為流離失所而喪失對生活的熱愛。年輕的母親在棚戶屋裡也要用破舊塑膠紙為孩子做鮮豔的假花，裝點家的溫馨；另一位母親則將繈褓中孩子的逝去看作上帝的安排，平和地接受這殘忍的現實。她堅定地告訴別人，要讓剩下的孩子讀書、上學，然後回到故土、回到祖國。短短的十五分鐘，在簡陋的難民棚戶中我看到了不斷升起的希望，這份希望不是源自別人的施捨和救助，而是真真實實地萌發在每一個難民自己的心中。這是對自己生命的尊重，對自己生活的珍視。
整部紀錄片沒有去宣傳明星如何盡心盡力去幫助難民，也沒有著墨渲染聯合國的救助為難民們帶來了多少改變。但我們能看到的是這樣的救助絕不是簡單地維繫生存，而是讓難民們在異國他鄉找到新的自我，有尊嚴地活下去。這讓我想到之前看過的採訪，姚晨說第一次要去探訪的時候和聯合國難民署的工作人員還有過爭執，因為她想帶一些糖果和禮物送給難民營的孩子，但難民署的工作人員拒絕了。她也曾經疑惑單純的探訪與聊天能為這些難民改變多少，而為什麼自己力所能及的物資援助又遭到拒絕。她的疑問也曾經是我的困惑，一些看似善意的舉動到底能不能達到預期的效果？到底怎樣的幫助才是最行之有效的？
中國有一句老話叫做“幫急不幫窮”，從我的角度來理解，對於“窮”而言不是不幫，而是要看怎麼幫。如果幫了倒忙，那還不如不幫。其實很多時候，救助也好做慈善也罷，都是一樣的道理。對於姚晨來說，一些糖果或是禮物，表達的是她對孩子們的關心和疼愛，能讓孩子在戰火紛飛中感受到溫暖。但這些對於她來說力所能及的物資，對於流離失所的孩子來說可能就是觸不可及的珍品。這一次因為探訪者的到來，他們可以得到，但下一次當他們想要的時候可能就無法企及。這樣的落差對於孩子來說也是一種傷害。也許就是因為這一顆美味的糖果讓他們感受到了世界的不公，感受到了外面世界的美好和現實生活的殘酷。其實對於他們來說，解決他們生存問題的關鍵絕對不是這一顆糖果或是一份禮物，而是更多的來自外界的關注和系統專業的救助，這包括穩定的住宿環境，持續不斷的食物和飲用水。
有一檔國內知名電視臺策劃的真人秀節目，理念是將在蜜糖罐裡寵壞了的城市孩子送到農村進行“改造”，再將大山裡的孩子帶到城裡人家過過不一樣的生活。讓我記憶深刻的是一對農村的雙胞胎兄弟，哥哥把交換去城裡的機會給了弟弟，而在城市生活的那一個月裡弟弟每每想起哥哥都要留下眼淚。他覺得自己享受的這一切太美好了，而這樣又對留在家裡茅草房的哥哥是那樣不公。
其實每個在節目裡的孩子都好像有了孿生的另一半。一個在曾經自己的生活中，一個交換去過一過別人的生活。在大山裡生活的孩子以前沒有覺得自己有多艱辛，他只知道要努力做農活、努力補貼家用。他周圍可能有很多和他差不多的小夥伴，他們一起成長，也不會感受到生活到底有多麼不公平。但走出大山，他發現以前只有過年過節能吃到的東西在別人的生活中成了最普通的飯菜，他發現自己難得置辦一件的衣服在別人的生活中簡直是最不入流的款式，他發現自己朝思暮想的課堂在別人的生活中竟然有了更窗明几淨的模樣。別人的生活中還有好多好多他沒有見過的、不曾想像的畫面。想到這裡，我突然覺得很害怕。我可以理解節目組讓孩子們走出大山，見見世面的美好初衷，但我也擔心這些還很稚嫩的孩子沒有學會怎麼樣去化解這些落差帶來的視覺上和心靈上的衝擊。人人都希望孩子們能夠正視這一切，然後奮發圖強，走出大山。但誰也不敢保證孩子們不會覺得曾經的累更累，曾經的苦更苦。
所以幫助別人絕對不是簡單的給予，還要有兼顧物質和心理的雙重考量。我深刻理解了聯合國難民署的初衷，用明星的效應去吸引更多普通人的關注，再將普通人的力量凝聚再一起，用最專業系統的機構去實現最切實合理的救助，讓得到幫助的人在循序漸進的救助中，逐漸地去尋找自己的方向，不是去依賴更不是喪失尊嚴匍匐於他人的施捨。個人行善的力量固然重要，但缺乏專業的統籌規劃與分配，涓涓細流難以形成江海的磅礴之勢，也難以徹底地、行之有效地去改變一個群體。
讓人感動的是我們這個社會還充滿著很多善良的目光和仁愛的雙手，希望去改變去幫助那些身處窘困的人們。希望每一份善意都能最終實現它的初衷，也讓每一份善意都能實現最大的價值。我們的目標，是要讓得到幫助的人在善意中找到屬於自己的方向，規劃自己的人生，最終不去依靠別人而實現自己的目標。不會因為對比的落差而消極度日，也不會因為面前的挫折而喪失對生活的熱愛。引用紀錄片中的一句話,“太陽升起的地方都有希望”。願善意播撒的地方都只有人性的美好。
（編者注：本文作者吳沁俁，北京大學學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