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D校園記者 | 里昂,里昂

亞太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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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APD校園記者”專欄開欄語

李大釗先生曾說,青年之字典,無“困難”之字;青年之口頭,無“障礙”之語;惟知躍進,惟知雄飛,惟知本其自由之精神,奇僻之思想,銳敏之直覺,活潑之生命,以創造環境,征服歷史。

當今時代,是信息爆炸的時代,輿論環境復雜多樣,人文環境千姿百態,不同文化和思想的交融互動日益加深。青年學生雖身處校園,但不以此為認知之限;雖未歷滄桑,但才思兼備,意氣風發;在價值多元化時代,他們勤奮學習、勇於探索、奮發向上,在各種社會活動中扮演者極為活躍的角色。

亞太日報攜手“香港青年通訊社”開辟“APD校園記者”專欄,為青年學生提供交流、互動的平台,聆聽他們對社會和生活的思考,對人生的感悟,承接他們目光中投射出的時代力量。

撰文|香港中文大學張樾

里昂一月,生動而無聊,想寫了很久卻總無從落筆。

這座城市,有小城的氣質。

不告訴你的話,想是無論如何猜不到這是法國第二大城市的。兩條美麗的河,Saône和Rhône穿城而過,把城區切成三塊。家住長江邊,沒來由地喜歡有水的城市,總覺得哪里沒了水,便失了靈氣。

七月的Saône河

暑課學校的宿舍在二區,從窗口便能瞧見laSaône.她內涵了一種真正的碧綠,流淌得很生動的水面上永遠佈滿細密的波紋,但同時能給人某種沉靜內斂的感覺。無論頭頂的豔陽如何焦灼使人煩躁,她本心不移。

河本身並不具有一種驚豔的美,你不會像看到奔流的長江一樣有內心的震撼,但她似翠色的眼眸,看久了便生出百般嬌媚,仿佛中心藏了漩渦,不著一力便牽著人的鼻子走,於是不由自主地想縱身一躍,葬身於永恆的幸福的寧靜。夜晚八九點的時分,一日的暑氣褪去,天空是清爽的灰藍色,散步在河邊,梧桐被曬焦的葉子三三兩兩地如中學女生般懶散聚集,偶有幾片落在河中,成了肥美的天鵝們嬉戲的玩具。天鵝在這裏似乎再不是什麼高貴的象徵,它們有時成群結隊,有時形單影隻,隨著起伏的河水悠悠地遊著。似乎在這樣平易近人的城市裏,天鵝這樣的動物也親民起來。

平常的日子,每天在河邊的躺椅上背背單詞,或僅僅是呆看眼前的天光水影,便覺得內心有一種極大的滿足自然滋長。總覺得和在香港的鋼鐵森林中掙扎相比,每週35小時工作制與河,這才叫過生活。在歐洲,很難掙到多少錢,在人前風光無兩,但你會在安逸閒適中,在文學藝術中,在美景美食中,慢慢收割內心的富足。

傍晚的Saône河與點著燈的遊船

7.14法國國慶,恰在里昂。看路上的海報得知,晚上10點有煙花表演,便早早和朋友在河邊占位置了。河邊已經鋪了不少攤子,三明治、啤酒、香煙和音樂,還有聚集在一起的青少年…在kebab的香味中跨坐在橋邊的欄杆上看天色由淡藍至靛青,山腳和山頂的教堂都透著金色的光,紅白相間的小船依次點上了船頭暖暖的燈,也有耐不住性子的人自己點上一兩只煙火嘗鮮。其實煙花本身倒沒有太大驚喜,畢竟中國人極愛花大把銀子放煙花,各種絢爛的特效見識過的也不在少數,不過不長不短的半小時,舒心的配色還有周圍的美景,已經讓它足夠激動人心。最後一串絢爛之後,是人群由衷而經久不息的掌聲。隨著人潮緩緩散去,漫步在回住處的熟悉的河邊,幾個人相對無言,而河水仍是默默,在這喧鬧過後的戛然而止中別有一番風情。也不知這輩子會不會再回到里昂,但若多年之後有幸重遊,走在河邊,一定仍會有熟悉的感覺,仍會追憶起和法國共同慶生的那個滿是璀璨的夜晚,200年前,一個自由,平等,博愛的國家冉冉升起。

國慶日的Saône河畔

記得江蘇前兩年的一次高考作文題目叫“山的沉穩,水的靈動”。一個城市只有水,未免稍顯輕浮,而里昂何其幸運,傍水便有山。

可以乘列車上山,一站便到,然而我喜歡更親近的方式,漫步在小巷和石板路上,經過在路旁咖啡店小酌的男男女女們,路遇新奇而精緻的小店就探頭去看看,看一樓佈置溫馨的住家大開著窗戶與朋友聚會。山不高,輕輕鬆松地,一會兒也就走上去了。大教堂,劇院和博物館,每個歐洲老城的標準配置。

值得一提的是圓形劇場,乍一看有點像古羅馬的鬥獸場,但小些,石階的顏色黯淡些,有種精緻古樸的感覺。不同於羅馬人捧得高高的圈起來賣錢,里昂是親和沒有架子的,於是劇場並沒有被當成古董供奉,而是仍然履行它的本職工作——劇場。

上山路上透出燈光的住家

一天晚上散步上山,只帶了些零錢出門。在山腰聽見一陣樂聲,有些好奇,便想湊近看看,沒走幾步便有黑人小哥招呼,竟是賣票的。心中好笑,這裏也是有黃牛的麼?看了一眼,票價很高,但他表示可以降價出售,心想再降也不至一位數,自知買不起,便揮揮手準備走。萬萬沒想到,憑著中國製造的還價大法居然用身上僅存的9歐半,買著一折票進了場。音樂會就在圓形劇場舉行,人們在古樸冰涼的石階上或坐或站,DamienRice,愛爾蘭民謠歌手,以前粗粗聽過他的專輯,並沒有留下什麼深刻印象,然而那天的現場極佳,Volcano全場多聲部大合唱的壯觀已足夠驚喜,更不要說用蹩腳的法語和Frenglish對台下法國佬的大肆插科打諢。散場已是零點之後,在一路昏黃的路燈、情侶的呢喃、嬉笑的三五好友中獨回住處,濕石板上皮鞋撞擊的聲音,河底暈來的泥土味,有一種散場後常見的落寞。

無論是國慶日還是演唱會,里昂的激動總是暫時的,第二天又是同樣平凡寧靜的城市,依然是滿臉胡茬的爸爸在幼稚園門口喜悅地親吻孩子,是書店的售貨員不耐煩地整理書架,是荷爾蒙旺盛的吹著口哨的青少年騎著單車互相追逐,是bouchon裏臉色紅潤的大媽熱情地忙碌。面對這樣一座城市,一天不夠,一個星期也不夠,足夠的耐心才能發現足夠的韻味。

DamienRice的演唱會現場

離開采爾馬特或是海德堡的時候,望著纏綿作別的萬花萬物,講不出半句再見,因為一去,多半不會回來。但里昂讓人產生一種依賴感,我不知道這種感覺來自將近一個月的朝夕相處,還是她低調優雅的氣質本身。里昂是這樣平凡的城市,沒有巴黎多元精彩,散發著張揚囂張的誘惑,沒有馬賽激動人心,有著可以揮筆縱橫的歷史。她更像一個恬淡之中偶有驚喜的家,一個可以住到天長地久的懷抱。

縱有千般不舍,暑課會告一段落,簽證的印戳也催促人慌忙踏上回程的旅途。

但是里昂,我猜後會有期。

【作者簡介】

張樾,香港中文大學,不務正業的商科生。希望多讀書多行路,成為更好的自己,寫出更好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