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夸张的说,当李泉瞪圆双眼,在《歌手2018》的舞台上边弹边唱他那首著名的代表作《我要我们在一起》时,作为观众的我,就像摄影机捕捉到的那些被怀疑为作秀的观众一般,居然淌下涟涟的泪水。
那个时刻,就连我本人都感到诧异:这眼泪究竟缘何而流?
不妨让我们将时钟往回拨至1999年。时年22岁的范晓萱突然摇身一变,推出专辑《我要我们在一起》。她以制作人的身份掌控自己的音乐方向,在前一张专辑《Darling》中《蓝旗袍》、《哭了》的基础上,彻底与“小魔女”形象做一个“了断”。据闻,这是范晓萱销量最低、但赢得同行赞誉的一张特殊的专辑。
彼时我正读初三,与时下的追星族无异,当范晓萱唱着《健康歌》,我也依葫芦画瓢般“我爱洗澡、皮肤好好”地讨好长辈(以降低“追星”的“非法”认知);当范晓萱剃了寸头,我也忙不迭地剪短头发,露出两侧青色的头皮,以Tomboy的形象区分梁咏琪好感度满满的“短发”,但是,当范晓萱唱着《我要我们在一起》时,作为歌迷的我却顿感迷茫:
在一个认为香港流行乐至上的粤语方言环境中,我的偶像似乎难以再为她的歌迷“赋权”(empower)了。
如果说“小魔女”形象的老少咸宜能让“追星”之路合法化,那么6/8拍的怪异节奏,加上副歌让人费解的一连串“唉哟、唉哟”,则更是让这首歌彻底消失在校园广播之中。我记得,那时午后的校园广播,只会一遍一遍、不知疲倦地播放梁咏琪的《洗脸》和《胆小鬼》,后来则是广东歌新宠郑秀文的歌曲——她“雌雄同体”的造型实在是太酷了——于是,我们似乎在一夜之间,心照不宣地忘记了那个不再可爱的范晓萱。
直至多年以后,当我亲身经历着二十一世纪第一个十年后期的选秀浪潮,无意中才发觉:原来有那么多参赛者选择演唱《我要我们在一起》,以及李泉本人演唱的《走钢索的人》。这些奇特的作品,让表演者完全迥异于演唱张惠妹的大热金曲《剪爱》、《火》、《听海》的“实力派”。
也就是说,大约过了十年时间,《我要我们在一起》摇身一变,成为无法以高音、所谓“唱功”取胜的年轻人之进击利器:我们重视个性,我们也重视品味。这首未能在商业性取得成功歌曲,无意中变成了反叛者,成为小众(niche)群体的心头好。
有意思的是,那些吟唱着“唉哟,唉哟”、和慵懒呢喃“就快要坠落”的年轻人,几乎无一在比赛中取得了理想成绩。原来,只有在多年后,范晓萱和李泉当年的联手合作,才为喜爱他们的人们兑换成现实的力量。
从1999年,到2009年,再延伸至如今的2018年,一个又一个十年过去了,范晓萱在独立音乐的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广阔,年近半百的李泉也没能学会表演时的“表情管理”,甚至有观众惊呼演唱时的他十分“狰狞”,而我只是感慨,那些不被理解的“另类”与“少年气”,历经多年的忍耐与沉默,终究登上了大众舞台。
他们依然如此年轻,如此纯粹,如此忠于自我。作为观众的我落下的眼泪,当中有一丝委屈,更多的却是久违的释怀。
(来源:界面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