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故事原本并非为儿童而写,我们也无从得知童话故事的最早一批读者或听众对这些故事作何感想。如今的成年人觉得很多童话故事太过恐怖,不适合给十岁以下的孩子看。考虑到人类在很多方面几乎一直没有任何改变,所以几个世纪前人们的反应或许和当下没有太大区别。邪恶的继母常常谋划着折磨与杀人、孩子常常被独自驱逐到森林、大灰狼会戴上奶奶的帽子和披巾行骗并吃掉面颊绯红的小女孩、美丽的公主往往被锁进高塔抑或因被骗服下毒药而沉睡百年……和真正的连环杀手故事相比,这些童话也并不逊色。
神奇的是,对于《汉泽尔与格莱特》《长发公主》《小红帽》中的恐怖场面,成年读者们或许会感到害怕,但孩子却能跟上故事的节奏,从不深究故事的黑暗核心,他们只是听着,并对圆满的结局深信不疑。
不管故事的创作者原本想把这些故事讲给谁听,他们一定不曾预料到有学者会细致入微地分析这些故事,并在剥离其中的魔力和美的过程中,发掘出浅显的历史、心理学以及比喻意义。
玛丽亚·塔塔尔(Maria Tatar)是著名的民俗学和神话教授。在她的新书《最美的人:白雪公主以及21则关于母女的故事》( The Fairest of Them All: Snow White and 21 Tales of Mothers and Daughters ,暂译)中,她用一篇洋洋洒洒的介绍简单陈述了她的研究。这本书涵盖了21个来自世界各地的童话故事,这些故事都与《白雪公主》有着共同的基本主题。其中大多数故事都几乎不为人所知,不过这是有原因的。
《最美的人》
玛丽亚·塔塔尔精彩地分析了迪士尼的代表作——1937年的电影《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这是一部具有开创意义的大师级动画作品。电影导演本人说,“我们只是在试图做一部好的电影……随后,一群教授跳出来,告诉我们该如何如何。”他的这一电影版本是为娱乐而创作的,这部作品在宏观和微观上与格林兄弟的版本有着许多的不同。玛丽亚·塔塔尔的指摘非常正确:“迪士尼的电影支配着整个童话领域。”
在视觉上,这部电影非常惊艳,它用色活泼,其优秀的台词呈现出了光明与黑暗、美与丑、善与恶的鲜明对比。和迪士尼大多数制作精良的作品一样,这部作品虽然有些令人伤感,但也十分吓人。跟随着创作者的步伐观赏这部电影的孩子,看完之后都吓得两腿发软。
关于迪士尼和格林兄弟,玛丽亚·塔塔尔得出了一些有力的结论。不过,甚至是她著作的标题也基于一个重要的错误假设——在童话故事以及其他很多语境中,“母亲”和“继母”是同义的、可替换的。但事实上,它们不是。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继母与女儿间的关系很棘手。很多扮演这一角色的女性证实,哪怕是在比较圆满的情形当中,圣人般的原配妻子去世后,父亲的再娶也注定会导致继母和女儿间的恶劣关系。
世上似乎没有好继母:所有继母都嫉妒自己的继女,或因为父亲对她们的爱,或因为她们的美貌、善良、温柔以及天真。亲生母亲或许也有着类似的嫉妒和对于女儿的怨恨、厌恶,但像继母所具有的敌意并不常见。一位精神病专家表示,尽管她碰到过很多不喜欢自己母亲的女儿,但她还没有碰到过不爱女儿的母亲。不过,她的概括的确回避了一些问题。
塔塔尔书中的彩色插图经过精心挑选,旨在呈现不同艺术家们的不同风格——这些插图反过来也揭示了对于故事许多不同版本的解读。有一些插图比较甜美:它们展示了拥有苹果般面颊的白雪公主以及可爱的小矮人们,场景的设定是迷人的春日草坪和洒满星星点点阳光的林地。另一些插图画家,比如英国知名插画家亚瑟·拉克姆 和美国知名插画家查尔斯·巴克尔斯·弗尔斯,则显然更戏剧化、更阴暗。视觉艺术也好语言文字也好,论令人印象深刻,做坏事的恶人比肤白貌美、和小矮人以及林地动物玩耍的年轻女孩强大得多。
这项研究的对象堪称所有童话中最有名的一部,这项研究本身极具原创性且引人深思,这或许是因为它证明了一点:白雪公主持久的声望和吸引力是杰出的电影制作人的才华赋予的,而非最初创作这个故事的不知名人士。也或许,功劳最大的还是写出那句总结了白雪公主和其他许多童话的台词的人:魔镜魔镜告诉我,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翻译:王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