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徐州 飲水懷鄉

亚太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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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卓卓/ 父親是軍人,我是在部隊大院長大的孩子。孩童時期,父母帶著我為奉獻國防理想輾轉多座內地城市,然而父親最愛的還是家鄉徐州。每每教育我不能忘本,要飲水思源。可我沒有真正在沛公故里那片土地上生活過,又浸禮於西方哲學文化的時間較長,一直很難理解這份感情。

父親鐵漢柔情,循循善誘,因我是家中獨女,就算小女再不濟,接力棒還得傳承。我愛抱著吉他彈唱“加利福尼亞夢想,他勸我用心臨摹古代碑帖,學習漢隸的秀麗飄逸,欣賞其神采華美。小女孩怎能體會兩漢文化險絕中蘊平正的風致翩翩,但父親沒有放棄言傳身教。他會騰出時間帶我去看古遺跡,其中之一是漢王拔劍泉。說的是劉邦被封漢王后,大概是西元前205年春,佔領西楚國都彭城,然而很快此城又被霸王項羽精兵奪回,劉邦被迫退到漢王丁塘山下,眾將士人困馬乏,饑渴難耐。數日滴水未進的劉邦深感走投無路,將寶劍猛向地上刺去,仰天長歎:"天亡我也!“誰知上天感應,劍間霎時泉水湧流。這時,戰馬仿佛有靈性,亦用蹄子趴出泉水。這就是“拔劍泉和“馬扒泉的故事。這個使我聯想到丘吉爾在二戰時,著名的不放棄、永不放棄“的講辭,不論改變環境看似多艱難,希望多渺茫,仍當存有信心,不懼挫折。上天如此厚待此方土地和英傑,我有些感動。

圖:位於徐州城南的雲龍湖風景區(資料圖片)

聽說,當年徐州知府蘇東坡曾為拔劍泉開闢水道,使泉水流入今雲龍湖,成就現在靜靜的玉帶河。話說蘇知府,我很敬仰,若是生逢宋代,擇鄰而居,必首選蘇軾東坡。他為徐留下黃樓、快哉亭、放鶴亭、石床和蘇堤等等一大片好風景,小時候爬山趟水,這些都是歡樂的回憶。不過,我是喜讀羅素的中學生,蘇大文學家留在徐州一百七十餘首詩詞,雖鏗鏘可誦、擲地有聲,那一種歌詠清遠出塵山林之樂的情懷和冥思哲想的穿透力,只能說可望而不可及。有句“樂民之樂、憂民之憂,我不禁要為其鼓掌叫好。

父親誨人不倦,有時言語也會過激些。記得有次說事不知為何提及切不可不認祖歸根。我童言無忌,大聲回他“我可認識彭祖,那時,奶奶笑的最開懷。老實講,我最喜歡奶奶做的辣湯和烙饃,算是童年記憶裏的彭城本幫菜。那個味道想起來就心裏欣喜滿足。所以每次新年回老家,我就愛整天圍著奶奶的灶台轉悠。辣湯的前身是雉羹,土名野雞湯,發明家就是彭祖老爺爺。彭祖善調羹,為堯帝所賞,特別嘉獎彭大廚,封地於彭城,今日徐州,而且題詞“其道可祖,故謂之彭祖。他是中國最早的烹調大師,尊為廚行祖師爺。史傳彭祖高壽八百八十歲,儘管計算方法與今日不同,其善於食療,壽元悠長可是彭城人的自豪。

父親也帶我看了在徐出土的漢畫像石,其中多有歌舞筵宴的場景,想像虞姬娘娘設的龍鳳宴,多少有幾分心馳神往。唐代詩人白居易,隨任彭城縣令的父親來徐州居住十數載愛吃一種鴨子,因其字“樂天故稱“樂天鴨子。不知道是不是現在的養心鴨子,要是能配上奶奶的菜合子,更是別有一番美滋滋的味道在心頭。我突然在家鄉人的口味中找到了自己的根。

詩文有載,蘇軾離開彭城感慨,“樂其風土,將去不忍,那麼“窮山惡水之說從何而來。父親勤於學習,搬來床頭的字典,念念有詞。據考證,乾隆數次來徐視察黃河水災,兼遊山玩水。其《放鶴歌》一詩雲“青山綠野古徐州、黃河之水東南流,其實並沒有詬病此城之意,而且乾隆爺還在雲龍山北興造一座行宮,若是不喜此地,怕不會如此輕率吧。現在工作以後一直居住在香港,生活色彩和節奏都在變化,抽空反而想翻翻古書,讓心靈在墨香和國學中歇息片刻,某日發現說徐州民風樸實在《太康地記》中有理可循,“其氣寬舒,秉性安徐。寥寥數字,頗令人安慰。我漸漸開始明白父輩們為何如此魂縈夢繞一方水土一座城。

掌握幾國外語的我,偶然聽到濃濃的鄉音竟還會喜悅激動。或許真的應該沿著四千餘年古鎮的歷史脈絡,衷心誠意的繞著新城逛逛,俯仰天地,呼吸其新鮮氣息。唯願彭城錦繡,鄉親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