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书和谷歌等平台的强大能量已经不在乐观技术官僚的掌控范围之内。它们正造成严重的破坏,而宛如实验室小白鼠一般的我们才刚刚开始意识到这一点——至少,由杰夫·奥洛斯基(Jeff Orlowski)执导的Netflix新纪录片《监视资本主义》是这么告诉我们的。通过与充满悔意的技术领袖的访谈,我们了解到,那些拉近人与人之间距离的尝试最初看似人畜无害,但它们早已变异成了复杂且具有自我学习能力的注意力收割机器,这些机器使我们越来越离不开我们的设备。
在上述影片中,演员文森特·卡塞瑟(Vincent Kartheiser)用拟人的方式滑稽地演绎了工作中的邪恶算法,它分析我们的在线活动,并建立了关于我们个人喜好的详细模型。然后,它们使用这些东西为我们提供个性化内容和巧妙的定时通知,所有这些都是为了出售宝贵的广告位。
纪录片戏剧化地描述了这种盈利策略的失控后果——从心理健康问题到意识形态激进化,片中虚构的家庭在观赏电子景观时经常出现各种“小插曲”。例如,有一个年轻女孩(由索菲娅·哈蒙斯扮演)不得不面对“Snapchat畸形”;她的哥哥(由斯凯勒·吉桑多扮演)在现实世界的社交生活中感到自己被疏远,进而跌进了YouTube的陷阱,并最终在一次抗议活动中被捕。尽管演绎有时用力过猛,但它的确传达了它想要传达的信息:社交媒体确实能够损害心理健康,让弱势用户变得激进,并破坏社会就基本事实达成共识的能力。
多年来,记者和监管机构一直在指出这些问题,但这部纪录片的价值不在于其新颖性,而在于它是这场对话中各种线索的完美结合。另外,如果这种夸张的演绎来自那些造成问题的人,那么其冲击性会更大——例如,Facebook“赞”按钮的联合发明者贾斯汀·罗森斯坦(Justin Rosenstein)和Pinterest前总裁蒂姆·肯德尔(Tim Kendall)。
这部电影在处理论点的政治内涵时非常谨慎,甚至有些太过谨慎。例如,它拒绝承认虚假新闻在年龄更大、更为保守的人群中传播更广;在关于两极分化的戏剧化演绎中,它塑造了一个名叫“极端中心”(“extreme center”)的模糊存在。这部电影的创作者或许已经决定不冒疏远右倾观众的风险——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这些大型科技公司的众多政治利益冲突是一个有待讨论的有趣话题。例如,Facebook依赖右翼民粹主义参与社会活动,且有明确的财政激励措施,以帮助那些不会对其提高税收或将其拆分的政客当选。
《监视资本主义》截图
除此之外,这部影片的某些地方略有危言耸听之嫌:“社交媒体正在改变我们的大脑!”事实是,几乎所有事物都会改变我们的大脑。正如科学博主Neuroskeptic指出的那样:“大脑的职责是对事物做出反应。它的活动就是变化。大脑活动在不断变化,因此,变化几乎总是可逆的。”当然,许多变化会使情况变得更糟,例如抑郁症状的增加或瘾症的发展,但是将社交媒体引起的大脑变化视为一件坏事本身并没有任何积极意义。
不过,总的来说,这部电影对注意力经济在心理学和神经科学上的处理令人信服。电影中的部分内容突出显示了一种尖锐的不协调——我们的大脑只进化到足以处理史前社会环境的状态,而我们现在面临着更宏大、更加游戏化的社会环境。前Facebook执行官查马斯· 帕里哈毕提亚(Chamath Palihapitiya)说:“我们围绕着我们所认识的‘完美’的感觉来管理我们的生活,因为我们从这些短期信号中得到回报,例如心形按钮、赞按钮、竖大拇指按钮。我们将其与价值、真理相结合。”这部影片主要展现了青少年心理健康方面的失调,但社交媒体如何扭曲了我们的是非观,这一问题也值得思考。
关于社交媒体的最有趣的辩论之一是,我们应该对自己有多大的期望?我们不能选择偶尔放下手机吗?或者,这项技术深深地抓住了我们,以至于拯救的唯一机会就是政府监管?
影片对后一种立场表现出了强烈支持。谷歌前设计伦理学家特里斯坦·哈里斯(Tristan Harris)曾被称为“硅谷最接近良心的存在”,他说,社交媒体给我们带来的“成瘾,两极分化,激进,愤怒和虚荣心”,都代表着“人类的困境”。
关于意志力的研究表明,在帮助我们避免诱惑、控制自己的行为上,系统的改变确实比努力的自我克制效果更好。另外,关于“我们有能力自行处理社交媒体的危险”的论点,可以说是残酷的个人主义技术论。作为一个物种,我们是否已经“陷入困境”?相比影片所描述的情况,事实情况更像是一个留待观察的开放命题。
《监视资本主义》在一件事情上做得非常好,它迫使我们面对一种可能性——我们对自己的行为的控制,远远比我们想像的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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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Scott Koenig是美国纽约市立大学(CUNY)神经科学博士生。他研究的内容包括道德,情感和精神病。
(翻译:王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