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本文有剧透
阿甘的妈妈说:“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埃德加·赖特(Edgar Wright)最近应该对这句话感同身受。
这位有“鬼才”之名的英国导演一出道就身手不凡,可惜多年来只是小圈子影迷的心头好。
和他一起写剧本、一起拍电影的死党西蒙·佩吉早就混成好莱坞红人了,赖特却在跟《蚁人》纠缠了多年后,还是没能坐上导演的位子。
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在“血与冰淇淋三部曲”完结之后,赖特用束之高阁的旧剧本捣鼓出来的《极盗车神》(Baby Driver),先是在今年的西南偏南电影节上获得好评,随后又被索尼影业收入囊中,结果还成了今年暑期档的票房黑马,全球票房已经突破了1.7亿美元,比他之前拍过的所有电影的票房总和还要多。
叫好不叫座的导演终于熬出头了,这的确让人欣慰。然而,在看过《极盗车神》后,感触最深的却是人生的莫大讽刺:他早年那些一流作品无人买单,如今却靠着这么一部二流作品名利双收。
或许,对于一部“烂番茄”上新鲜度高达94%的电影来说,“二流”这个评价过于苛刻,而且在IP当道的电影界,这样有些新意的原创作品绝对是稀缺资源,理应且看且珍惜。
但在一个从电视剧《屋事生非》(Spaced)起就开始追看他作品的影迷看来,这部电影就像是埃德加·赖特对自己的一次拙劣模仿,看似他的个人风格都延续其中,实际上全然变了味。
赖特最显著的个人标签就是以类型反类型。
在他的“血与冰淇淋三部曲”里,《僵尸肖恩》(Shaun of the Dead)以疯狂喜剧取代僵尸片固有的恐怖氛围,《热血警探》(Hot Fuzz)以恶搞扭转传统动作警匪片的强强交锋,《世界尽头》(The World's End)则借温情脉脉的老男孩寻根之旅开启赛博朋克的暗黑世界。
这次在《极盗车神》里,赖特的类型革命却不再是以反叛的姿态,而是换成了水乳交融,以一个简单的故事将音乐和追车两个类型结合起来。
安塞尔·艾尔高特饰演的Baby在幼年的一次交通事故中失去了父母,也落下耳疾,无时无刻需要借助音乐来分散听力问题的影响。好在他天赋异禀,驾驶技术一流,也因此被帮派大佬道格(凯文·史派西饰)相中,在他组织的作奸犯科中负责跑路。当他想和心爱的女孩黛博拉(莉莉·詹姆斯饰)去过平凡的生活时,道格却要求他再干最后一票。
通常只是作为追车片里点缀的音乐元素,在《极盗车神》里被放大到与速度同等重要的地位。
赖特过去作品中类型反差冲撞出的火花,常常让人惊叹之余,回味再三。但在这部新作里,似乎只是在为类型而类型。
诚然,一个全新类型——飙车音乐片诞生了,但纵向比较的话,他的作品里最难能可贵的颠覆性却失色不少。
据说赖特是先找好了音乐,再把剧情填入其中。这无可厚非,对于电影来说,声画本就应该相得益彰。问题在于《极盗车神》里多达35首歌曲,安排得过于密集,导致每一首歌出场的时间非常有限,通常只有一小段,往往是歌曲的灵魂还没来得及显现,就被下一首替换了。
这就导致虽然选歌风格多样,从Golden Earring的“Rader Lover”、T. Rex的“Debora”再到Simon & Garfunkel的“Baby Driver”,但它们的呈现不是作为性格各异的个体,而是浑然成了一个整体,仿佛如一堵墙一般始终紧贴银幕,阻碍着整部电影自如地呼吸。
这与赖特过去作品里对歌曲的妙用(比如《僵尸肖恩》里The Smith的“Panic”、《热血警探》里The Kinks的“The Village Green Preservation Society”、《世界尽头》里The Doors的“Alabama Song”)大相径庭。
在《极盗车神》里,埃德加·赖特依旧像过去一样不忘彰显他超级影迷的本色。他也在包括BFI的特别影展“爱车之城”(Car Car Land)等多个场合谈起自己对经典追车片的偏爱。
然而,过去他对于经典电影的消化方式往往是颇具喜剧效果的恶搞或者戏仿,到了《极盗车神》里却变成了中规中矩的致敬。于是,赖特作品里最令人期待的各种笑点也不见了。
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看,《极盗车神》对于经典的复刻令它可以通吃不同年龄层的观众。
对于年轻一代来说,它有别于以《速度与激情》为代表的场景越来越火爆和花俏的新式追车片,可以说是追车片里的“小清新”。
对于年长一些的观众来说,它回归到久违的带有B级片色彩、始终以公路为舞台的老式追车片氛围中,也为它赢得了不少情怀分。
不过,令人不解的是,既然回归传统,那么仿效《虎口拔牙》(The Driver)的三段式追车戏里的第三段,明明应该是全片的高潮,为何却以囫囵吞枣的方式完结?
尤其是Baby与乔恩·哈姆(Jon Hamm)饰演的巴迪的终极对决,原本追车片里的恩怨情仇就应该放在道上解决,最后却来个拼刺刀,又算怎么回事?
就这一点来说,哪怕不是埃德加·赖特的影迷,就算是普通观众,也会觉得莫名所以吧。
(来源:澎湃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