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崩像海嘯一樣衝來——中國山友回顧珠峰雪崩

新華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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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太日報訊】躺在加德滿都醫院的病床上,中國登山者石磊依然心有餘悸,作為珠峰南坡雪崩的親歷者,他親眼見證了災難、傷痛、哀號、離別,見證了孕育著希望和夢想的珠峰南坡大本營,經過了一分鐘就從熱鬧喧嘩變成哀鴻遍野。

“能活著,真幸運。石磊說,這是雪崩發生後隊友們擠在一起時為數不多的交流語言。

生存,是在那種情況下,人們最原始的願望。

雪崩,在地震幾十秒後降臨

尼泊爾當地時間4月25日12時許,尼泊爾中部地區突發7.9級(中國地震臺網測定為8.1級)強烈地震。這場地震導致了珠穆朗瑪峰的雪崩,珠峰南坡大本營被毀,多名中國登山人員被困,多人受傷。

石磊對雪崩發生時的場景記憶猶新:“我們在餐廳帳篷休息,突然大地劇烈晃動,第一反應就是地震。幾十秒之後,看到對面山坡夾雜著雪和石塊的巨大的雪崩向大本營襲來。我和大多數人一樣反向跑,大概跑了有十多米,雪崩已經到了我的背後,我趴在雪坡上,雙手護住頭,手撐起來給自己一個呼吸的空間,巨大的雪衝擊著我,感覺自己快要被活埋,所幸這場雪崩只持續了一分多鐘的時間。我抬起頭來一看,我們的營地消失了,地上殘留著帳篷破布和哀嚎的人們。我想要站起來,可是右腿卻動不了,整個右半身鑽心地疼。

在4月份這個攀登旺季,石磊參加的團隊有將近二十人準備挑戰珠峰。他們原計劃五月十日到二十日左右,天氣好的時候登頂珠峰。雪崩的時間是中午,大本營的餐廳帳篷裏人聲鼎沸,這也讓雪崩造成的傷害更大。石磊回憶道,雪崩發生之後,三分之二的營地都不見了,

“有撞擊頭部意識模糊的,也有骨折不能行動的,還有輕傷參與救援的,還有遇難的。雪崩從幾百米的對面的山衝擊過來,淹沒大部分營地,像海嘯一樣。(雪崩發生後)有比較冷靜的,也有眼神茫然的,還有受傷之後哭泣嚎叫的,現場是比較慘烈,石磊說。

救援,寒冷的等待

巨大的災難面前,石磊和隊友們經受了嚴峻的考驗,受傷的也遠遠不只他一人。“我身邊三米處有一個隊友,躺在地上動不了,她說自己骨折了。離她兩米處有一個隊友只穿一條內褲背對我們躺在雪地上,不知道是誰。遠處還有幾個隊友頭上都是血坐在那裏。後來沒有怎麼受傷的隊友和夏爾巴嚮導來幫助受傷的人。給我們從雪地裏刨出來厚的衣服穿上,簡單包紮傷口,石磊說。

在大本營,夏爾巴嚮導們的營地受雪崩傷害比較小,他們在第一時間來緊急展開了救援。於是,兩個夏爾巴嚮導攙扶著石磊去了附近的一個醫療帳篷,有國際救援隊的醫生看了他的傷勢之後幫我用一個躺椅做了一副擔架。大概七八個人抬著他用了將近半個小時到了IMG登山隊的醫療帳篷,國際救援隊的醫生看了傷勢,然後抬著他到了另外一個傷員帳篷。

傷員很多,石磊覺得自己關節還能活動,摸了自己的肌肉和骨骼,感覺應該不是骨折。不一會兒,石磊的隊友麥子、柳青還有其他傷員陸陸續續的被抬了進來,他的全身基本動彈不了,感覺身體非常冷,蜷縮著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在營地大部分被毀的情況下,救援工作開展得異常艱難,石磊說,雪崩發生之後救援工作就開始了,第二天陸陸續續有飛機上來接傷員,但三個小時也就來了六七架飛機。忍著傷痛在帳篷裏等待的時間非常難熬,他說:“當時大家說話很少,主要是說能活著很幸運、痛惜遇難隊員、擔心當天晚上會有餘震再次引發大規模雪崩之類的話。當天晚上那個帳篷裏面很冷,我們幾個受傷不是很嚴重的都坐在椅子上,不敢睡怕有餘震,擠在一起哆嗦一個晚上到天亮。

未來,挑戰的是內心

雪崩發生後的當天晚上,石磊就給家裏人報了平安,家裏人很擔心,但沒有多說什么。作為中國第一個戶外運動研究方向的研究生、自然地理學和戶外運動學交叉學科雙導師,他在13年前就參加過科考登山活動。此後,他又陸陸續續攀登過慕士塔格峰、四姑娘山、雀兒山、玉珠峰等,可謂“登山達人。不過,對於雪崩,他本人也是第一次親歷。

不知道是否是巧合,去年,石磊也曾準備攀登珠峰,也因為雪崩事故而被迫放棄,但那一次顯然沒有這一次對他感受這樣深刻。

石磊說:“以前登山也見過雪崩,但都不是在我們登山行進的線路上。去年雪崩有很多夏爾巴嚮導遇難,我沒有親歷現場,當時還未到達大本營,今年這次是親身經歷。

對於雪崩,石磊在專業知識的儲備中也有比較詳細的應急預案,這些知識的掌握也最大限度地幫助他減少了雪崩的影響。對於雪崩發生後應該如何自救,石磊介紹說:“平躺,用爬行姿勢護住頭部等關鍵部位,覆蓋住口、鼻部分保持呼吸空間。盡可能在身邊造一個大的洞穴。在雪凝固前,試著到達表面。節省力氣,當聽到有人來時大聲呼叫。被雪掩埋時,冷靜下來,讓口水流出從而判斷上下方,然後奮力向上挖掘——如果你還能動的話。

石磊表示,登山者應該按照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去做選擇,去決定是否去登山,思考登山在自己生命中的比重。而對於自己在未來是否會再次挑戰珠峰,他並沒有給出明確的回答。

“登山征服的不是這座山峰,而是自己的內心,石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