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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郭沛源
刚刚赴美上市不久的公司红黄蓝幼儿园被曝出虐童事件，有家长指责幼儿园老师针扎孩子、喂孩子吃不明药片等等。事件引起轩然大波，公安部门迅速介入。这接二连三爆发的幼儿园问题（不久前是携程的亲子园事件），引起政府高度重视，国务院紧急部署幼儿园规范办园行为专项督导检查。
资本市场的反应极其灵敏。11月24日，感恩节过后的第一个交易日，红黄蓝股价遭遇暴跌，虽然公司宣布将回购5000万美元价值的股票，但也无法挽回局面，最终股价报收16.45美元，跌破发行价，跌幅38.41%。
投资者抛出红黄蓝股票，多是出于财务避险的考虑。一方面，虐童事件对以幼儿园为主业的红黄蓝来说构成重大打击，必然在短期内影响到企业运营及品牌价值；另一方面，由此引致的监管收紧、家长及投资者的诉讼也会持续一段时间，令股价承压。但值得投资者反思的是，在这一事件中造成风险的根本原因并非开店速度、现金流等传统意义上的财务因素，而是非财务因素（员工虐童）及由此引致的舆论高压。
类似问题不久前在另一家中概股也出现了。10月18日，以现金贷为主营业务之一的趣店在纽交所成功发行，发行价为24美元。消息传回国内，质疑之声不断，质疑焦点是趣店偏高的年化收益率，招致舆论对趣店模式的道德拷问。受此影响，趣店股价几乎是一路下行，到第7个交易日即跌破发行价。在舆论声中，政府监管随之加紧。11月21日《关于立即暂停批设网络小额贷款公司的通知》出台，趣店股价又进一步下跌，11月24日收盘价为12.22美元，只剩下发行价的一半。
红黄蓝和趣店所涉问题完全不同，但其暴跌轨迹却有共性。第一，触发暴跌的因素都是非传统、非财务的因素，传统的财务和法务尽职调查很容易忽视这些因素；第二，这些因素极易触及社会公众的敏感神经，因此公司面临的是人民战争般的舆论压力，毫无还手之力；第三，舆论声中，政策趋严，股价进一步承压。
面对此类非传统、非财务的风险，投资者该如何应对？责任投资的理念可以助投资者一臂之力。所谓责任投资，就是在投资决策过程中充分考虑投资标的在社会责任方面的表现，特别考虑投资标的物是否存在重大的环境风险和社会风险。如果发现有重大风险，投资者会拒绝投资或要求对方采取适当方式管控风险。
责任投资的理念可以追溯到100多年前欧美国家一些带有宗教色彩的投资行为，这类投资行为受到宗教教义或相关价值取向的约束，不能投资于特定领域，如博彩、军工等。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随着环保、劳工运动的兴起，欧美开始出现具有主题偏好的责任投资基金，将污染企业、血汗工厂企业剔除出股票池，以满足特定投资者的需求。新世纪以来，责任投资的理念进一步扩展，将更广义的环境、社会和公司治理（ESG）因素纳入投资决策，主权基金、养老金以及高盛、贝莱德、凯雷等主流金融机构也开始拥抱这一理念，责任投资得到迅猛发展。据全球可持续投资联盟（GSIA）统计，截至2016年初，全球约有26%的由专业机构管理的资产采纳了责任投资的理念，规模约为22.89万亿美元，比2012年增长了68.3%。在中国，自2008年兴全基金发行首只社会责任基金以来，目前共有62只泛责任投资主题的公募基金产品，规模约为500亿元，规模虽小，但增速很快。
责任投资的一些方法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规避红黄蓝和趣店的投资风险。对投资股票的公募基金，责任投资理念要求基金公司在建立股票池的时候设立社会责任的绩效要求，达不到相应标准的股票无法被纳入。对投资股权的私募基金，责任投资理念要求在尽职调查阶段对投资项目进行全面的社会风险和环境风险尽职调查，发现风险点并采取相应的风控措施；在投资存续期，则要求被投资的公司定期核算和披露社会责任绩效，并达成投资前所设定的社会绩效与环境绩效目标。这些做法在国际上都已经有非常成熟的经验，有的已经做得相当细致。譬如世界银行集团下属的国际金融公司，在股权投资时就会应用覆盖环保、劳工、文化遗产等议题的八项绩效标准（Performance Standards）以及按60多个行业细分的环境、健康与安全指引（EHS Guidelines）进行细致的风险评估。有了这些方法，投资者“踩雷”的概率就会小很多。
风险与收益是相对应的。责任投资理念防控了非财务风险，是不是也会降低对应的财务收益呢？这要取决于我们测算财务收益的时间尺度。国内外的统计数据表明，责任投资理念可以帮助投资者获得更好的长期回报，短期优势则不那么明显。譬如，根据我们与兴全基金合作编写的《中国责任投资十年报告》统计，责任投资基金与同类基金比较，3年和1年收益率分别排名前19.6%和前42.1%。责任投资因为有这样的特点，在国际上越来越被养老、保险等长期资金追捧。
不过，时间尺度也是相对的。随着市场环境的逐步完善，社会和环境因素的外部性会逐步内化，责任投资就不仅仅是远期问题，也是当期问题。以国内的环保治理为例，随着政府环保督导的深入实施，对钢铁、水泥、有色、化工等行业的投资者来说，环境因素已然成为当期问题。数月前，我们与财新传媒、BBD共同研发了“朗诗.中国ESG景气指数”，以衡量中国市场对责任投资（ESG）理念的适宜程度。从数据来看，今年以来，ESG景气指数总体上是持续走高的，这说明，中国市场的环境和社会风险正在积累，责任投资渐行渐近。
作者简介：
作者郭沛源为清华大学管理学博士，商道纵横共同创办人，系企业社会责任、绿色金融及责任投资知名专家。
（来源：财新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