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良美智:無視界限的新普普藝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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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奈良美智是日本新普普藝術的領軍人物之一,長期以創作可愛狡黠的孩童與動物形象而聞名。在今年的香港巴塞爾藝術展上,他推出了其最新個展“星星系列。南華早報中文網日前發表署名為David McNeill的文章,深度解讀了這位作品風靡全球的日本藝術家。文章內容如下:

新普普藝術家奈良美智看上去似乎脆弱而敏感,就如同他作品裡的標誌性孩童形象一樣。雖說他性格內向寡言,卻曾因在紐約聯合廣場地鐵站塗鴉被逮捕入獄。他一向回避面對面的訪談,也不喜歡那些深入探究他的藝術的問題。他在電子郵件中表示:“人們可以自由地用任何想用的方式去理解我的作品。而我認為,這恰恰是藝術的一個魅力之處,觀看者可以基於個人經歷和生活環境來模糊地感知和理解藝術品。

奈良美智作品《八顆星星》(Eight stars)

這二十多年來,奈良美智融合日本動漫、流行藝術和朋克搖滾風格,用雕刻、繪畫和素描的方式塑造了一系列憤怒邪惡的娃娃和動物形象。他筆下那些吸人眼球的叛逆角色仿佛是從一個童真、幻想的瘋狂夢境裡跑出來的,受到了世界眾多愛好者的瘋狂追捧,也使他成為日本為數不多的全球知名藝術家之一。本月,香港迎來了首次近距離領略這一火熱潮流的機會,將有兩場展覽幾乎同時在佩斯香港(Pace Hong Kong)和亞洲協會(Asia Society)舉行。

對奈良美智而言,此次的香港展覽也意味著他兜了一圈又重返中國。他曾在1983年首次造訪了中國農村,那時的日本遊客還寥寥無幾。

“那時,我通過在紙上寫日本漢字(kanji)來與人交流,他回憶道,“但農村的人看不懂漢字,於是我就在紙上畫畫。每個人都很熱情友善,我覺得我們能彼此理解。儘管這些年中國發生了巨大的飛躍,但他相信他的作品仍然能與觀看者產生本能的溝通。“如果我的情感能傳達給那些有心人,那麼我覺得也是一件好事。

奈良美智的作品也被看作是對日本青少年壓力的超然評述,同時也展現了他們的症候。他曾經解釋說,他的繪畫始於掛著鑰匙的童年,因為“那是一個我能理解的情感棲息地。奈良美智是家中三個男孩裡最小的,他的父母都是工作狂,於是在他成長最快的六七十年代,和許多日本男孩一樣,沉迷於《小飛俠阿童木》(Astro Boy)和《馬赫5號》(Speed Racer)的卡通世界裡。

他的平面二維畫具有清晰的日本卡通漫畫線條,並且通常以氣憤的圓頭娃娃為主人公,她們有時擺弄刀、鋸,有時緊握拳頭或香煙。這些作品包含了一些朋克搖滾樂中的叛逆圖案,並通過對紐約搖滾團體雷蒙斯合唱團(The Ramones)和其他音樂偶像的引用而加強效果。

他在作畫時會播放“震耳欲聾的音樂,他還曾經為日本女子朋克樂隊少年小刀(Shonen Knife)設計了CD封面。加拿大搖滾老將尼爾·楊(Neil Young)一直是他最喜歡的藝術家。“他(尼爾·楊)有著平等和自由的精神,勇敢地唱出他想唱的歌,指引我們思考身邊發生的事情,奈良美智說。

奈良美智作品《十顆星星》(Ten stars)

然而,奈良美智的作品中充滿了疏離、焦慮以及無力的憤怒等陰鬱的基調,這難免讓日本觀眾回想起國內不時出現的兇殘兒童。其中最惡劣的是被稱為“少年A的14歲男孩,在1997年殺害了兩名青少年;去年,長崎市一名少年將她的同學擊打致死,之後用鋼鋸鋸下了她的頭。這些女孩也像畫中的那樣氣憤、危險、孤立無助嗎?

“我不懂我自己,奈良美智說,“如果我能用語言表達的話,就沒必要畫成畫了。

奈良美智總是拒絕把他的作品簡單分類為對這樣或那樣的事情的“評論,對於別人說他沒有長大的言論也表示極為憤慨。他表示,他從小就知道“不能局限去條條框框之中 。

他表示,他不喜歡對於“兒童和“成人的簡單劃分,甚至是“日本人和“中國人這樣的劃分。他接著說:“我不能理解提問者口中‘成人’的定義。人們基於成長的環境和國家可能會在一定程度上擁有共同的性格特徵,但是不應該用相同的標準來評判每個人。我認為這同樣適用于對成人和兒童的分類上。

評論家讚揚了這種對文化、政治、甚至是世代不予考慮的藝術手法。美國藝術評論家蘿勃塔•史密斯(Roberta Smith)把奈良美智稱為“繼凱斯•哈林(Keith Haring)之後最為平等的視覺藝術家之一。

她說:“他似乎從未遇到過不能跨越的文化或世代代溝、藝術媒介之間或消費模式之間的鴻溝,或是他把它們簡單地忽略了。他的藝術能夠過渡和跨越“高、低與媚俗;東方與西方;成人、青少年與嬰兒,而且是“無縫跨越,仿佛根本無視這些差異一樣。

裝置作品:《生命之泉》(Fountain of Life)

這也與他的粉絲產生了明顯共鳴。在日本,奈良美智已經成為一種經銷權,商家會借用他的畫印在T恤、圖畫書籍、鑰匙鏈或鬧鐘上。有人說,這種流行說明了許多日本青少年的感情錯位。但即便如此,這種錯位也得到了廣泛地傳播:美國電視劇《魔法奇兵》(Buffy the Vampire Slayer)和《戀愛時代》(Dawson's Creek)也借用了他的邪惡風格來記錄了青少年的被動攻擊。

奈良美智也是國際藝術收藏者追捧的對象,去年九月在香港蘇富比拍賣行舉辦了為期三周的名為“奈良美智的世界(The World According to Nara)個人展售會,展覽了藝術家1988至2010年期間創作的15件以上作品,涵蓋繪畫、素描和雕塑。

用一位評論家的話說,奈良美智的作品引導成年人“自我反省和自我發現。他自己並不會不切實際地炫耀自己的所作所為,“我不認為這有多困難,只是自然流露出來而已。

有些人發現,他後期作品中所表現出的青春期焦慮有所緩解,所以藝術的反叛性也有所減弱。他筆下的娃娃或是在做夢,或是閉著雙眼,再也沒有了以前的邪惡眼神。在新作品中,有一幅畫描繪了一個手捧鮮花的大眼睛女孩。這是一種釋懷的表現嗎?奈良美智勉強承認那幅作品的確表明他與世界的關係發生了改變:“我想這是因為隨著年齡和人生閱歷的增長,我看待事情的角度也變得更加開闊。

《無常人生》(Life is Only One)

在他的佩斯香港展覽(巴塞爾藝術展的一部分)中,有些作品展現了他筆下的人物與金色四角星的交流。這一主題暗示了奈良美智含糊不清的憂慮:金色星星是對功課的獎勵,還是對“無知之人(比如妄想摘星或對著星星許願的人)的盲目樂觀(該展覽的宣傳語如是寫道)的諷刺。“奈良美智筆下刻畫的很多面部表情表明了以下幾個含義:孩子望著星星時充滿的希望、青少年缺乏希望而表現出來的叛逆。

香港的畫展將會放大人們對奈良美智作品的爭論。這位藝術家表示,自己在西方收藏家中名氣的上升讓他感到高興,但他更希望他的作品“不僅僅可以在西方人士和藝術品收藏家之間盛行,也能流傳于那些善良的人之間。他堅持說,對於自己在當代藝術以及西方國家或日本的地位,他並不太在乎。

“首先,我接下來應該做的是創作出讓自己滿意的作品。他說,“我認為,我的理念是創作出可以透視自我的藝術作品,正是這一理念成就了現在的我,而非杞人憂天的想著誰將獲得或展示我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