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余华去首都剧场看了林兆华导演的话剧《三姐妹·等待戈多》。林兆华把契诃夫的《三姐妹》和萨缪尔·贝克特的《等待戈多》——一个是19世纪俄罗斯的写实主义剧作,一个是20世纪爱尔兰的诗歌般的谜题——“剪接”在了一起,成了一部在中国语境下探讨“等待”主题的现代作品。
余华看得很激动,当时汪晖主编的《读书》杂志甚至为这部剧组织了一个座谈会,有人称《三姐妹·等待戈多》是文化界的“思想事件”。余华在当年8月号的《读书》上发了一篇逾万字的剧评,他写道:“将契诃夫忧郁的优美与贝克特悲哀的粗俗安置在同一个舞台和同一个时间里,令人惊讶,又使人欣喜。”如今回想起来,余华说:“我写的好文章不多,这算是一篇。”
然而,《三姐妹·等待戈多》也是林兆华“排戏最赔的一次”,他自己的形容是“惨败”——专家否定,票房冷落,原本打算演满25场,最后因为观众太少,演了19场便结束了。他和舞台设计易立明两人“一人赔进去一台‘富康’,当时一辆‘富康’十八万五”。观众说:“实在看不懂,还不如不看,”人艺的院领导说:“你单独排可以,两个戏放一起不行。”
就是这样一部口碑奇特、毁誉参半的戏,在19年后成为了一个传说,你仍可以在网上看到当年那影像模糊的录像。今年,传说中的《三姐妹·等待戈多》复排,并将于12月14-15日登陆上海保利大剧院。这也是林兆华首次将作品安排在上海进行首演。
新版《三姐妹·等待戈多》海报
在《导演小人书》里,林兆华自述,1996年染恙缠绵病榻,迟迟不愈,就是在那段时间,他突发奇想:“把《三姐妹》和《等待戈多》放在一起得多好玩啊!”他觉得相比于爱情,等待更是人生永恒的主题,“可能跟我当时‘等’着赶快好起来去排戏有关系”。余秋雨知道了特别兴奋,跟他说:“很多天才的发现都是在病榻上产生的!”林兆华回敬了一句:“去你的!我想下床!”
排戏时,戏剧学院的学生老师问他“剧中哪些是《等待戈多》的台词,哪是《三姐妹》的台词?都分不清楚了。”林兆华说:“谁让你去分清楚?”在日前于上海大隐精舍举行的演出预热活动上,当年的观众余华回忆道,“从这部戏里,我看到的既不是贝克特,也不是契诃夫,而是林兆华。来自不同时期不同文化的东西,融入了一个陌生的中文语境理,强化了等待的含义。”
林兆华排《三姊妹·等待戈多》,把盼望莫斯科的三个知识分子小姐和等待戈多的两个流浪汉集结到了一块。三姐妹生活在舞台中央的一片孤岛之上,孤岛四周是一片浅水,两位流浪汉生活在舞台前方一片狭长空地上。他们的生活彼此独立,共同等待,又在某些时刻趟过这浅水,发生细密的交织。三姐妹急切地盼望着“回莫斯科去”,流浪汉们则一心“我们要等待戈多”——他们五人在原地徘徊,心怀着无望的希望,执着而恳切,未出发也不抵达,既没有去莫斯科,也没有等到戈多来到。
林兆华在《三姐妹·等待戈多》彩排现场
学者汪晖认为,林兆华的“等待”十分别致,“他不能像革命的信奉者那样去看待《三姐妹》,他宁愿把这个‘等待’的主题变成一出沉闷的、近乎荒诞的戏剧;他也不能像战后的巴黎人那样拥抱贝克特的荒诞,他宁愿从《等待戈多》的沉默、重复和荒谬中感知‘等待’主题的喜剧性。”
今年复排《三姐妹·等待戈多》,导演之一是林兆华之子、中国国家话剧院演员林熙越,他也是2016年林兆华新作《戈多医生或者六个人寻找第十八只骆驼》的执行导演。1998年,林熙越也坐在首都剧场里看了父亲这部戏。“在演出进行到一小时二十分的时候,我左边的人打呼噜了。到两个小时,我右边的人也睡着了。”林熙越笑着说,“中间有很多观众退场或打瞌睡,也有很多人看到痛哭、喝着啤酒彻夜长聊。我们这次复排,就是想看看这么多年以后,会有多少人走、多少人睡着、多少人痛哭流涕。”
值得一提的是,在新版《三姐妹·等待戈多》中,扮演流浪汉之一爱斯特拉冈的是林兆华戏剧工作室的资深演员崔永平,他也是这部戏的导演之一,这一角色19年前的扮演者是陈建斌;更受关注的则是扮演弗兰季米尔的当红年轻演员张若昀,旧版演员为濮存昕。
新版《三姐妹·等待戈多》主演张若昀
本周复排版《三姐妹·等待戈多》即将在上海保利剧院上演,随后开启全国巡演,将在重庆、武汉、深圳、珠海、北京等四十多个城市演出。
(来源:界面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