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少亭劉詩蕾)在人頭攢動的工業設計感大廳裏,水泥柱上寫著四個白色的字“單向空間。創始人許知遠認為,單向街正向更多維度發展,向人們提供“立體的一整套生活方式。
20日晚,望京這座小樓,散發著上世紀20年代巴黎“流動的盛宴的氣息,二三十歲的文藝青年和他們的偶像,在“那一年代的爵士樂中,喝著“海明威最愛喝的酒,朗誦海明威的作品,談論書賦予人的意義。
“酒是文學的靈感來源之一。創始人之一、單向空間首席執行官於威對記者說,她所期待的“文學之夜,不只是一場講座,“而是希望你能感受到那個時代的氛圍。
2005年創建的單向街書店獲得了千萬美元級的投資,繼愛琴海購物中心、朝陽大悅城之後,在望京花家地開設了第三家店。
開幕當天,作家陳冠中、學者劉瑜、歌手朱哲琴等都出現在嘉賓名單上。於威最初計劃的60人變成了現場的200人。人們從不同地方趕來,擠滿了這家新裝修的書店。
過去九年,單向街共舉辦了600多場活動,平均每場大約200人,也就是說,這裡的交流、對話、結識至少有12萬人次。
於威說:“你看來的人那種渴望的眼神,大家都希望超越日常生活,找到一些心靈歸屬的東西。
不想像一隻流浪貓
“我不希望文學處於一種流浪貓的地位,需要被人施捨、供養於威說。
事實上,過去九年,單向街曾經歷過多次流浪。
許知遠在回憶文章《單向街的變與不變——從圓明園到花家地》中寫道:“它讓我想起九年前的夏天。我們偶然在圓明園後院發現了一個長廊空間與種滿核桃樹的院落,它被一片竹籬笆包圍。
“那時,我們都剛辭職,無所事事,喝得醉醺醺。純粹出於一時之興,我們決定開設一家書店。許知遠寫到。
九年後,他在“海明威最愛喝的酒黛克瑞(一種由朗姆酒、刨冰、青檸調配的雞尾酒)的微醺中接受記者採訪時,說喜歡讀書的人想要開一家書店,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許知遠開書店那年29歲,他們不是在“賣書,而是提供一個談話空間。
他九十年代末入讀北大時,“很多時光是在萬聖、風入松、國林風的書架旁與地板上度過的。在那些書店的免費閱讀滋養了他,使得他相信“也該有義務為年輕一代提供某些東西。
2006年,他主持了單向街第一個活動:詩歌朗誦。朗誦西川的詩歌。
“當時來了一百多個人,你想北京那時候讀詩來了一百多人啊。
他和幾個朋友湊錢租下這個院落,併為這個長廊式的書店起名為“單向街時,“沒人知道它能生存多久。
九年間,單向街起起伏伏,遭遇多次困境,“總處於破產邊緣,需要股東們自己賺錢然後拿出來不斷支持這家書店。
他們在經營兩年後才發現“單向街已被人註冊,無奈更名為“單向空間。
單向街第一階段是圓明園核桃樹院子,是“處於城市邊緣的小資產階級趣味的週末交流場地;第二階段是藍色港灣和大悅城,進入城市生活的一部分,經營上基本持平。
2009年單向街從圓明園搬到藍色港灣,引發讀者鋪天蓋地的憂傷;2011年從藍色港灣搬到朝陽大悅城,激起新一輪憂慮。同年,擁有31家分店的“光合作用書店關門。
2012年單向街在眾籌網站“點名時間尋找1000名主人,計劃在兩個月裏募資10萬元人民幣,以應付高漲的房租。一夜之間,就輕鬆突破10萬元。讀者們一邊網上交錢一邊線上討論獨立書店的生存。
許知遠引用羅馬尼亞詩人保羅·策蘭的句子:“書籍是你抵抗外部和內部的方式。他希望單向街成為“一個歸屬、一個空間、一個對抗世俗的地方。
多維度單向空間
許知遠認為,單向空間已經不是一個純粹的書店或一個空間,而是技術驅動的公司,這個空間的三層和四層都是辦公室,他們要在這裡打造“一整套生活方式。
曾經出版單向街系列圖書的這家書店已經從紙質延伸到了網際網路,包括新辦的網站和移動應用“單讀,還有一個叫“單廚的廚房。
參與最新一輪融資的投資方摯信資本相信,單向街影響的人群已從九年前的文藝青年成長為有一定消費能力的精英。過去幾年,摯信資本投資了許多年輕人喜歡的品牌,包括豆瓣網、果殼網、窮遊網、雕刻時光咖啡館。
“單向街的未來定位符合我們的投資方向,以優質內容和產品、以盡可能多的觸角去抵達用戶,影響他們的生活。摯信資本投資經理孫婷婷說。
在批評家認為閱讀逐漸死亡的時代,單向空間開始了一個名為“文學之夜的活動,第一期讀茨威格,第二期讀海明威。
孫婷婷“不認為一百個人讀茨威格是一件小眾的事,“這是一萬個人中可能有的一百個喜歡茨威格並且可以到現場參加活動的人,關注和再傳播的遠超過現場人群,未來單向街覆蓋的人群會越來越大。
“服務一個垂直人群,通過你的專長把人吸引過來,建立你的品牌與目標人群的關係,你的品牌是可以延展的。她說。
“非凡的普通人
“這家小書店的生命力卻比所有人想像得更持久、更富有韌性。許知遠寫道。
他喜歡在擁擠的書店沙龍中回味梅特林克筆下的“非凡的普通人——“在星期日不去酒店喝個醉,卻安靜地待在他的蘋果樹下讀書的農民;厭棄跑馬場的紛擾喧囂卻去看一場高尚的戲或者只度過一個寧靜的午後的小市民;不去街上唱粗俗的歌或哼些無聊的曲子,卻走向田間或者到城墻上看日落的工人。他們全都把一塊無名的,無意識的,可是決不是不重要的柴薪投進人類的大火之中。
他引用德國神秘主義詩人特拉克爾的話:“與你同行的人比你到達的方向更重要。
與他同行的人於威便是結識於二十多歲時,他們和其他股東在報社、雜誌的相似經歷中成長為審美相似的一群人。於威用“舒服形容他們的相處。
曾於前年移民德國的於威因為單向空間回來了。“我們這群人,輕易可以獲得一兩百萬年薪的工作,達到中產生活水準,但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是每次講座大家那種渴望的眼神讓她產生了責任感,這種眼神與街上人們呆滯、麻木的眼神完全不同。她希望把單向街作為一個理想主義的基地,作為一個熱愛文學和熱愛藝術的人喜歡交流的場所。
“一百個人中有一個人,週末時,能有個地方聽講座,聽一場能點亮他人生的東西,就挺好。她說。
單向街曾在網上徵集“我與單向街的故事,打動於威的是一個聽劉瑜講座的人。“他連劉瑜的臉都沒看到,因為人太多了,他站在外面,只聽得見聲音,他覺得,人不能永遠這樣平庸地活下去。後來愛琴海店開業,他也去了,身邊多了個小孩子。
來到開幕現場的劉瑜對單向街地印像是“文藝青年聚集的地方。
《盛世》作者陳冠中一進來就被粉絲們包圍,“新的單向街比以前更用心思把態度帶出來,已經是文青和時尚之間的感覺了。
陳冠中創辦的香港文化雜誌《號外》曾大篇幅介紹單向街,將其稱為“京城文化策源地。
“單向街帶給這個時代帶別致的想像。陳冠中說。
北京“流動的盛宴
開幕當晚,人們在那裏朗誦海明威,參與朗誦的3G門戶總裁張向東見證了單向街每一步發展。在他眼中,單向街的氣質是知識分子氣質,思考者的氣質。
他讀的是海明威的《流動的盛宴》。
1920年代上半葉,海明威以駐歐記者身份旅居巴黎,《流動的盛宴》記錄的是他那段生活。書的扉頁上寫道——“假如你有幸年輕時在巴黎生活過,那麼你此後一生中不論去到哪裏她都與你同在,因為巴黎是一席流動的盛宴。
“我覺得現在的北京像那個年代的巴黎,或70年代的紐約。不管什么時候,單向街這種知識分子批判的態度,又自信又獨立。張向東說。
“每個週末來此的作家、詩人、導演、建築師、他們與他們的聽眾、純粹出於理想主義來此工作的店員、不斷湧來的志願者……構成了‘單向街和他們的朋友們’,創造出了一種特定的歸屬感與凝聚力。許知遠寫道。
開幕式主持人葉瀅說,去舊金山的“城市之光書店時,發現“唉,來晚了。
“我們在書本裏看到的那些文學景象,包括當時那些激動人心的場景已經消逝了。葉瀅說,那個城市已經沒有了“垮掉的一代那種熱情,那種逆反的潮流。
當她回到北京,看到了單向街書店裏年輕人眼神。
許知遠認為物質匱乏的時代已經過去,人們的需求轉移到了精神世界。
“我們不想強迫別人喜歡海明威、菲茨傑拉德或蕭紅,我們只想說,有這樣的可能性供你選擇。他說。
“我們提供的是一套開放的、自由的、充滿好奇心的、追求傳統的、擁抱新時代的、理想主義的、有現實感的。他說著一連串相互矛盾的詞。
許知遠說,羅馬尼亞詩人保羅·策蘭的特別適合單向街和此刻的環境。“他是個猶太人,一生漂泊,到處流亡,當他回憶起一生的時候,說他來自一個充滿書籍和人的地方。
他揮舞著手臂對開幕式觀眾說:“希望每個來過的朋友都能跟別人說,到過一個充滿書籍和人的地方。